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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凡出生于湘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她大学毕业后在老家找了很久的工作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于是她就和她的闺蜜舟雨眠一起来到了上海。

初到上海，工作并不好找。她们毕业的大学不入流，稍微好一点的公司嫌弃她们的文凭不够高，差一点的工作就是进工厂在流水线跟那些满身臭汗的小伙子一起打螺丝，而这些机械式的劳作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她们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理想归理想，现实是残酷的。她们租住最便宜的房子，吃着廉价的快餐，躺平式地吃了半年老本终于熬不住了，再不出去工作就要露宿街头了。不久亦凡在证券公司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高的工作，舟雨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舟雨眠家境贫寒，还有一个重病在床的母亲，父亲种地的收入就是家里唯一的收入。

舟雨眠的大学时光都在煎熬中度过，她也没有人生规划和远大的抱负。贫穷带来的痛苦让她毕业后只想赚快钱寄给远方的父母，她很想打破狭隘的格局来改变自己，她明白人生要么一飞冲天要么一落千丈，经历了一些挫折让她知道了生活的残酷，她的清高和锐气在生活的磨砺下渐渐褪去。

舟雨眠偶尔会给老家的父母打电话，除了报喜说自己过得很开心，绝不会诉说自己的迷茫和艰辛。她的父母得知女儿在大城市里安心工作，在电话那一头开心得露出了笑容。母亲在笑声中停顿下来的轻声咳嗽让舟雨眠难过，唯有父母是真心疼爱她的人，她宁愿放弃爱情婚姻和家庭甚至自己的生命也要对父母尽孝。

为了省钱，亦凡和舟雨眠在青浦郊区合租了一个小单间，房租一人出一半。她们在二手市场买了床和简单的餐具，这些简陋的家具放在小小的房间里十分温馨。下了班，她们会一起逛街吃饭或者看一场电影，她们铁了心要做一辈子的好闺蜜。

舟雨眠长得很漂亮，这个貌美肤白的女孩子一直单身，令周围的人不解。只有亦凡理解她。舟雨眠只想赚到足够多的钱再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遇不到爱情就只能培养自己去爱的能力，拥有强大的能量才可以把爱这块坚冰融化，而能量又似那夜晚的梦一样飘忽不定摧毁万物，最终给人以幻灭感。所有这些，包括梦想，都不是舟雨眠想要的。父母为我而生，我为父母而生。舟雨眠说。她除了和亦凡在一起，总是独来独往。

亦凡和舟雨眠无话不谈，谈人生，谈理想，谈看似拥有又遥不可及的爱情和梦。她们调侃，只有她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一个正常的人，只要是在外面露面，就像刺猬一样浑身是刺缺失人格。

亦凡觉得她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一个爱她的男朋友凯，她爱凯的阳光帅气。亦凡谈起她的男友凯和她的同事时，舟雨眠总是微笑着，她静静地听着也不答话。

凯今年28岁，大学毕业之后去了杭州，他租住在杭州萧山郊区的一个农民房里。他说他之所以不想和亦凡一起工作是为了省钱。因为他们谈恋爱会浪费时间和金钱，他们正年轻，需要时间和金钱来实现理想。他们双方的父母没有能力帮助他们，一生只能靠自己打拼。亦凡觉得凯很务实。凯说他勤俭节约就是想多存点钱以后娶亦凡，亦凡当即感动地流泪。亦凡对舟雨眠说，凯温和体贴是个暖男，舟雨眠每次都是微笑着，啥也不说。

每个周六亦凡都会坐一个小时的高铁去杭州，在凯租赁的那间简陋的出租房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又回到上海。那种日子虽然辛苦，但是非常甜蜜。牵挂和期盼让她觉得爱是世间最有价值的东西。

有一天凯说：小暖心，你这样太累了，以后一个月来一次吧，或者我来上海找你也行。亦凡非常喜欢男朋友凯喊她小暖心时那种特有的声调。亦凡还记得初识凯的那个夜晚，那天，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亦凡一个人在暗蓝色的街道淋着雨，凯悄悄地给她撑开了一把橘黄色的雨伞。当晚亦凡和凯一起喝了一杯咖啡，他们就在一起了。亦凡想，或许当时也可能只是寂寞，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任何陌生人的微笑都有可能在内心掀起波澜，更何况当时是一个帅气阳光的男生。

2

亦凡在一个经纪公司上班，她虽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为了生活又不得不去上班，每个人都做着自己不太喜欢的事情，她的男朋友凯也是如此，凯说他是一个心里暗黑闻花不香看雨不醉的人，他只适合搞艺术，他学的专业是应用化学找的工作是iT行业。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凯发信息对亦凡说。他已经换了三份工作了。亦凡知道他有社交恐惧症，沉默寡言，心直口快，情商很低的另类奇葩。

唯有小暖心懂我。凯发信息给亦凡：今天领导和同事又骂我了。凯说：我就出了一点点错误他们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这些小事值得那样较真吗？同事只会拍马屁，是的，啥也不干自然不会犯错，可笑的是领导居然那么赏识他。我想辞职，然后全身心去写一个叫《混球》的剧本。

等凯发完牢骚，亦凡回复了一句，成熟一些吧，别小孩子气，有些东西和能力关系不大，尽力就行。亦凡在安慰凯的时候她自己也正在经历职场风波。亦凡意识到她在业务上每前进一步背后都有一个人对她虎视眈眈，那个人就是她的同事巧巧。巧巧看似憨厚热情实则八面玲珑，当然，这种被格式化的人多如牛毛。从小就很会做人。不过能够做到人人喜欢的人真不是一般的人。亦凡根本就做不到，自幼她就喜欢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她也尝试着去改掉这些弱点却屡屡失败，她笑不出来。

巧巧今天成了亦凡的上司，她受到王经理的赏识提拔。王经理是一个秃顶肥胖的中年男人，口臭的厉害，全公司皆知。那次他借着工作的名义准备用臭哄哄的嘴巴亲触亦凡的脸，当即就被亦凡打了一耳光，虽然王经理看着亦凡还是笑眯眯的，但是亦凡知道自己在这个公司的前途基本是废掉了。

巧巧看到亦凡依然是笑眯眯地。

亦凡对笑眯眯这种表情的害怕源于小时候她被一个笑眯眯的男人猥亵过，那个男人长得像野兽一样高大威猛毫无素养，当时那种野蛮就引起了亦凡的警觉并且厌恶到了骨子里。这种心病加速了亦凡和凯的爱情，因为凯是一个温和的男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都是凯教她的。凯说他没有朋友，所以他的爱会非常专一。

亦凡说：我们结婚吧。这已经是亦凡第三次对凯说这句话了。

结婚？我还没想过。凯只顾玩着游戏，淡淡地说：我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没有任何物质基础和安全感，结什么婚。凯每次回答都不一样，看似都有道理，就是没有一句诺言。亦凡也就不再追问。她喜欢诺言，就是假的，她也会当真。

期间舟雨眠也找了几次工作，由于她不善于和领导和同事沟通，她做了几天就辞职了。失业了几个月之后她在一个夜场找了一份工作。为了工作需要，她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的美貌与租住的破旧的房子显得极不协调，她自嘲说自己就是孤傲的茶花女，她说夜场挣钱快一些，虽然不怎么光彩，做的也是自己不喜欢的事，但是可以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金钱和用金钱可以换来的尊严。活在一个没有钱就间接性丧失尊严的世界是很可怕的，跟死人一样。舟雨眠说。当初亦凡是不理解的，而现在她经历了一些职场风波也就理解了。她也开始厌恶单位里的勾心斗角，要是把这些内耗和精力用在技术和学术上该多好？可是王经理没有想到这些，只要有廉价的劳动力给公司创造剩余价值就可以了，员工的独立思考是没有意义的。

王经理站在办公室看到员工们彼此牵制，他内心窃喜，员工不团结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内卷还可以给他提供大量廉价的工具人。

而亦凡只想渴望在单纯的环境可以静下心来工作，身边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可是环境并不能让她静下心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家都喜欢趋利避害彼此打压，总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的弱点，毫无底线的竞争搞得大家都身心疲惫。

3

在仄仄的出租屋，舟雨眠和亦凡相互分享着工作的快乐和不易。

亦凡去过舟雨眠上班的那个夜店，那是N镇装修最豪华的娱乐场所，她亲眼见到醉酒的男人搂着舟雨眠瘦小的身躯坐着豪车扬尘而去。那晚，舟雨眠回家之后醉得一塌糊涂，亦凡扶着她到卫生间。舟雨眠突然大哭起来：亦凡，我觉得我好没用，这么多年的大学都白念了，这些年不但没有挣到钱，把自己都快整废了。我就是一个坏女人。小时候厌恶的那种人。

亦凡无法用合适的语言来安慰舟雨眠。安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要是劝舟雨眠洁身自好，说出口更像是一种讽刺。她自己过得也是一地鸡毛。

亦凡在公司碰到了巧巧，她没有跟巧巧打招呼。亦凡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没有人打扰她可以独自完成工作的角落，与人际关系无关。这时，巧巧走了过来。王经理找你。巧巧笑眯眯地说。

找我有事吗。亦凡冷冷地看着王经理说。王经理笑眯眯地看着亦凡，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奸诈加猥琐。王经理看着亦凡，不语。当他把臭哄哄的嘴巴凑近亦凡的耳边，亦凡实在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滚。不想干就滚，想进公司的人还要排队呢。王经理冷笑着说：我先给你停职，你在家等上班通知吧，年轻人，休息的时候别忘记思考一下人生，好好规划一下未来吧。

亦凡默默地收拾办公桌里面自己的私物，她只想回到出租屋里大睡一场。巧巧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来，跟我一起上班吧。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舟雨眠笑着说。舟雨眠化妆的技术不怎么样，只会浓妆艳抹，粉饼上的粉尘似腻子粉一样落地成雪，眼影画得比妖精还妖。她活生生活出了亦凡小时候最讨厌的模样，小时候亦凡清高单纯，而现在她似乎理解了舟雨眠的浅薄。

亦凡笑眯眯地看着舟雨眠，她没有任何理由歧视任何一个职业。她有自己做人的底线，即使饿死她也不可能和舟雨眠一起去夜店上班。

4

亦凡在家等待上班通知的那段时间天天做噩梦。她来到劳务市场，在那排密压压寻找工作的失业大军里，她感到自卑和迷茫。她无法回答招聘人员那些烧脑近乎变态的问题，压力和焦虑让她当场晕倒。她迷迷糊糊地回到出租屋就开始做噩梦。梦里什么都有，梦里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

她无心寻找工作，变得敏感邋遢，在幻觉中度日。对，幻觉总比真实生活美好刺激。她想。

她梦到了男朋友凯。为了让梦继续做下去，她用烟酒来麻痹自己。

凯打来了电话，又在诉说着他的不易。凯说他写得那个叫《混球》的剧本已经完稿了，过几天来上海参赛。

亦凡和他好久没有联系了，工作的烦恼就已经让她受够了，没有工作就没有安全感。亦凡正准备给凯回信息就接到了舟雨眠打来的电话。

亦凡，快来夜店救救我，出事了。舟雨眠在电话里说。

亦凡急忙打了一个出租车赶到了舟雨眠上班的地方。

原来又是王经理这个老家伙，唉，他居然跑到舟雨眠上班的店里撒野，王经理非要舟雨眠为他服务，舟雨眠为他服务的时候他不给小费还对舟雨眠动手动脚。就是这个变态的男人，他要非礼我。舟雨眠对着大堂经理解释道。

这个大堂经理早就认识王经理这个常客，于是她对着舟雨眠破口大骂：装什么贞洁，你知道吗，你做的是服务工作，顾客就是上帝，你快给王经理跪下来道歉。

舟雨眠下跪的那一刻，亦凡才知道活着是多么地不易。

王经理离开的时候笑眯眯地看着舟雨眠。眼里充满了不屑。

晚上舟雨眠回到家一头扎在被子里哭。亦凡以为是她受了委屈开始安慰她。挨打挨骂算啥，比疼痛还要难受的是贫穷，我母亲病了。我该怎么办。我真没用。原来舟雨眠的父亲刚发了信息叫她给家里寄钱，舟雨眠的母亲病重动手术急需一笔钱。舟雨眠实在是没有钱。亦凡把仅有的两千块递给了舟雨眠，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给我吧。亦凡说。

不，就现在，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要想办法搞到钱。舟雨眠说：亦凡，现在我求你一件事，你不是认识这个王经理吗，他一定很有钱。这样吧，明天你把他约到我们的出租屋。求你了。

好吧。我帮你。我知道王经理的嗜好就是好色，因为他什么都不缺。亦凡说。

4

第二天，亦凡化完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的任务就是把王经理带回出租屋。那天她穿着那件淡蓝色的毛呢外套，穿着和凯初次约会时穿的那双小白鞋。她还记得在那棵白杨树下，她和凯望着蓝天白云和落日，当时也是无助地拥抱。年轻真好，没有任何想法，理想真美，那么遥不可及。亦凡说。

华灯初上。大街上一片沉寂。亦凡给王经理发信息说她到了。她和王经理约见的地方是一间咖啡厅。随后王经理赶到了，他笑眯眯地看着亦凡。

亦凡啊，其实你能力很强，人品也不错，除了不爱和群之外什么都好。我真的很欣赏你，你要是原谅了我，还是可以回到我们公司上班的，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在橘黄色的咖啡厅，王经理色眯眯地看着亦凡，他又开始动手动脚了。这一次亦凡没有拒绝，她可以闻到王经理身上的味道，尤其是嘴巴里像是永远也消化不完的腐肉的味道。走吧，去我租住的地方吧，那里方便安全。亦凡温柔地说。

好好，我最喜欢你听话的样子。王经理咽了咽口水。亦凡以为王经理会大方地点一些果盘饮品，结果他们只是喝了一杯最低价的苦涩的咖啡，看来，用最低的成本把利益最大化是这些人一贯的做法了。

亦凡说她租住的地方很偏僻很破旧，王经理说更好更安全。他们穿过密密麻麻的电线杆下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走完锈迹斑斑的铁板楼梯，亦凡打开了她和舟雨眠租住的出租屋。

王经理漠视了亦凡房间里的一切，他只在乎亦凡的身体。在车上亦凡就闻到了王经理散发的荷尔蒙。

按照计划舟雨眠已经躲在马桶旁边浴室的帘布里面。

王经理，您看到了，我住的地方比较简陋，您不会见怪吧。亦凡对王经理说。

唉，你们年轻人多吃苦是对的，想当年我也吃了很多的苦才有了今天，苦尽才会甘来。没关系，你们现在还年轻，可以从头再来嘛。王经理总爱谈起他过去受过的苦，为了弥补苦难年月的遗憾得加倍让今日的生活充满甜蜜。王经理说得振振有词。亦凡微笑着，王经理说的话只能听听，这个糟老头子真有意思。王经理对员工的苛刻是出了名的，他自己无视员工的冷暖，不好好为员工谋福利，还总想着让员工们无私奉献，听说他曾经和巧巧合谋侵吞了公司很多钱，如今他靠克扣员工的工资吃着山珍海味，靠公款游历大好河山，回到公司还骗大家说吃得苦中苦还怎么来着，唉，老谋深算加厚颜无耻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亦凡心里骂道，不过她还是学着王经理微笑着。

终于看到美人笑了。王经理说完用那短粗的手指抚摸着亦凡的脸，亦凡感到窒息。王经理一手鬼算盘打得贼好，也是因为他一手算盘打得好才可以平步青云，当年用杠杆的手段把一个国有科技企业蜕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金融企业。后来他还跨行垄断扰乱了很多行业。当时公司的人愤愤不平，在权威面前，为了明哲保身，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没有一个人敢出面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当时王经理在演讲台上口若悬河，他说得确实不错，关键是撒谎时他还面不改色满脸笑容。王经理的笑是出了名的，他笑得时候你可要当心了。这是公司流传的关于王经理的忠告。

亦凡明显感到王经理血压升高，荷尔蒙爆棚，他粗糙的大手慢慢伸进亦凡的上衣。就在此时，舟雨眠突然拿着准备好的木棒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她大吼一声。不要脸。

你，你，你。王经理指着舟雨眠急得说不出话。他被这突然的惊吓吓得瞬间就掉了链子，他居然晕过去了。

喂，喂，你不要吓我哦。舟雨眠扔掉了木棒，跑过去去救王经理，她掐着王经理的人中穴喊到：我可不想让你这么早死啊，你醒醒。

5

亦凡和舟雨眠吓蒙了，按照计划舟雨眠拿木棒是给自己壮胆，只是想吓唬一下王经理，逼迫王经理借一些钱给她，舟雨眠已经提前写好了借条并且签了自己的名字，只要王经理转钱她就会把借条给他，然后放他离开。等以后自己赚到钱了自然会还给他。自己一定会遵守合同和诺言。她们天真地认为让王经理这样的有钱人借出3万去帮助一个确实需要帮助的病人，这件事对王经理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那时年少，她们想得太天真了，舟雨眠还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后果。

这下可好。吓晕了王经理出大事了。他们急忙给王经理掐人中穴，用冷水淋在他的头上，还好他醒过来了。王主任生气地看着亦凡和舟雨眠。舟雨眠拿出了自己写好的借条哭着向王经理说出了自己的不幸。她说她的母亲躺在手术台上，需要3万的医药费，医生等着病人家属支付完医药费才会动手术。

舟雨眠跪下来恳求王经理帮帮她。她说如果王经理愿意借给她钱她可以把一切献给他。

可是王经理还是一脸不屑。你真会编故事。王经理微笑着说，他根本就不相信舟雨眠的话。我不可能借你一分钱。王经理冷冷地说。你们这样对我，我还会告你们，让你们坐牢。

舟雨眠跪下来求情，为了母亲她可以活得毫无尊严。王经理依然无动于衷。

这样僵持了很久，王经理这个铁公鸡还是不同意。舟雨眠看不到任何希望。她突然抹掉了泪水，站起了身。她跑到卫生间，拿起一根长长的尼龙绳，麻利地把王经理捆了起来，亦凡也不知道舟雨眠从哪儿来的力气和勇气。不能这样便宜了他。舟雨眠说。

舟雨眠总以为王经理是有钱人，在他身上可以轻易地搞到给母亲治病的钱，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王经理身上只有一些零用钱，他平时的豪气也可能是装的，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由他老婆掌管的。电话里他还被他老婆骂得狗血淋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你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的。她老婆说。

唉，亦凡叹了一口气，帮不到舟雨眠她也很着急。这个柔弱的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闺蜜，她们同撑一把雨伞共享一块饼，这个无话不谈的闺蜜也是亦凡唯一的朋友。我不能不帮她。亦凡想。

于是亦凡给男朋友凯发了一条信息，借点钱给我吧。

借钱干嘛？凯说。

我要资助舟雨眠的母亲看病。亦凡说。

需要多少?"凯问。

3W。亦凡回答。

哦。凯回复了一句。然后凯迟迟不回复亦凡的信息，其实，如果凯轻松地借给亦凡3万的话她和舟雨眠会放了王经理的，毕竟王经理也是无辜的。

不要找凯借钱了。他也不容易。舟雨眠责怪亦凡不应该去麻烦凯。她把所有的怨气全部转移到了王经理身上。

你关系广，找人借吧。舟雨眠狠狠地对王经理说，以后我还是会如数奉还给你的。

好吧。我想想办法吧。王经理无奈地拨通了巧巧的电话，电话里提到借钱的事，巧巧就挂了电话。王经理连发了十几条信息，最后巧巧才回复了一句。

你在哪儿？巧巧问。

王经理给巧巧发送了定位。

6

巧巧赶到舟雨眠的出租屋已经是晚上九点，到了楼下，她警惕地看看四周，然后轻轻地爬上楼梯，在门口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舟雨眠突然打开了门。舟雨眠一把把巧巧按在地下，熟练地把巧巧捆了起来。小时候舟雨眠在农村经常做家务练就了一身力气，这下派上了用场。她把被捆绑的王经理和巧巧一起关在了卫生间。

电话一头是舟雨眠父亲焦急的声音，快点吧，孩子，救救你妈妈吧，她躺在手术台上喊疼。

此时，舟雨眠的眼里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愤怒。她一把揪起巧巧的头发，轻声说，我只要钱，借给我也可以，以后我会还给你的。真的是借。巧巧眼里露出了不屑。舟雨眠看到了巧巧鄙视她的眼神顿时怒火中烧。我习惯了别人对我不屑，可是你不可以。舟雨眠说完，突然顺手拿起身边的菜刀，闭着眼朝巧巧的头上一阵狂砍。

亦凡傻眼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舟雨眠会如此偏激。舟雨眠连砍了巧巧几刀，最后致命的一旦砍在巧巧的颈部动脉，巧巧流血过多倒在了地上死了。王经理吓得目瞪口呆，缩在卫生间不敢动弹。

舟雨眠把巧巧的尸体装在了口袋里。半夜三点的时候她用衣服蒙了头用三轮车把巧巧的尸体悄悄地沉到了一条河里。然后命令王经理在他的工作群安排了一周的工作任务。王经理发出了自己和巧巧出差一周后回公司的信息。

亦凡吓坏了，赶紧拿起手机想和凯进行视频通话，她想询问凯此时自己该怎么办，凯是亦凡唯一可以诉说秘密和在危难时刻可以帮助她的人。

亦凡拨了几次凯的电话才拨通，手机里出现了一个中年肥胖女人的视频画面。你找谁呀？那个中年女人躺在床上用嘶哑着声音懒洋洋地说。亦凡说我找凯，她说凯上卫生间了。亦凡瞬间蒙圈儿了，她赶紧挂断了电话。不需要任何解释，凯在外面有女人了。

亦凡只是莫名地心痛。她和凯没有结婚，对于凯的行为亦凡毫无怨言，凯是自由的。我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了，没有钱，没有爱，没有家，没有归宿，也没有未来。我也不知道可以做啥，能做啥。而我十八岁的时候还是朝气蓬勃，信心满满，怎么踏上社会几年就变得如此狼狈不堪。亦凡瞬间崩溃。

舟雨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她虽然很疲惫，但是一点也不害怕。

亦凡浑身无力，她瘫在地上轻轻地说：凯在外面有女人了。

没想到舟雨眠没有大惊小怪。她坐在床头抽了一支烟，然后淡淡地说：男人就是这样的。这样吧，你把凯叫过来，我替你解解气。

亦凡突然也有了这个想法，不过她并不想伤害凯，她想把凯喊过来问问他，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视频中床上那个又胖又老的女人？她只想知道这个简单的答案。

舟雨眠似乎也看到了亦凡的心思，于是她问亦凡：亦凡，你是不是又想凯了？"亦凡点了点头。

好，你打电话叫凯过来吧。我来帮你。舟雨眠说。

好。亦凡木木地说。

亦凡给凯发了一条信息：我好想你，真的。你坐最快的那趟动车来上海吧。今天我刚好休息，只想要你静静地陪我。

过了两个小时之后凯才简短回复了一句：好的。

7

亦凡穿着和凯初次见面时穿的那件深蓝色的毛呢外套和小白鞋，她开心地来到车站，在密密麻麻的人流中，她看到了那个脸色暗沉的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凯从一个朝气蓬勃活力四射的小暖心变成了一个颓废不堪的男子。亦凡接到了凯，她眼里噙着泪，深情地拥抱着他。她把所有的心事都憋在心里，此时唯一的温暖就是凯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她甚至怀疑凯也只是她幻想的一个完美的男人的虚拟人物，凯并不存在，当她摸到凯的脸庞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凯是存在的，只是不是原来的凯了。

一路无语。他们静静地穿过那个繁杂的胡同，身边的人流已经和他们无关。亦凡也不知道喊凯过来有什么意义，难道只为了质问一句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这句话。其实问这句话本身就很无聊。亦凡突然有点后悔叫凯过来，这句最关键的话也只有在最需要的时候才可以说出口，而不是现在。

凯还是第一次来到亦凡租住的出租屋。每次他过来亦凡都会提前在大学城附近预订一间实惠的旅馆，房间干净温馨，价格不贵也不寒酸。恋爱中的亦凡只想把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凯，比如微笑和美丽以及传统女子的美德，因为她爱凯，她不想把她的狼狈不堪展示给凯，比如身边的环境以及内心的空洞。当凯看到亦凡租住的小区附近那堆脏乱散发恶臭的垃圾桶时，他捂住了鼻子。这一动作让亦凡突然感到凯的背影和王经理很像，让她突然产生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当爱已经消失的时候，女人就没有必要只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给心爱的男人了，比如体面和拘谨，她们可以像野花一样尽情地释放毒素，比如敏感压抑和愤怒。

亦凡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走下去把凯带到房间，她迟迟做不出决定。他们最终还是不知不觉来到了房间门口。

亦凡大方地打开门。反正她什么也没有了。包括仅有的尊严和虚荣。

当亦凡推开门，她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舟雨眠静静地躺在王经理的身旁，王经理身上深深的刀印还在淌血。王经理已经死了，舟雨眠也静静地躺在地上。

桌子上还放着舟雨眠写的一张纸条：亦凡，你不要替我担心了。我本来计划是替你杀了凯解你心头之恨，但是我想到了在生死面前，背叛也算小事。听你说凯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小时候孤独缺爱，经常受别人的欺负，和我们一样。他其实也很可怜，仅仅是这个原因。你也放过他吧。不要做傻事了，我所做的一切傻事都与你无关。我已经从王经理这个老狐狸身上想办法搞到了钱，并且已经转给我母亲了，我把命最终还是还给了母亲，这是最好的归宿。好累，我先走了，来世见，坏闺蜜，舟雨眠。

凯看到眼前恐怖的场景吓得蹲下身来，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亦凡也不知道凯是害怕还是忏悔。而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亦凡也麻木了，她用颤抖的手拨打电话报了警，她瘫坐在锈迹斑驳的铁皮楼梯上，静静地等待着救护车和警察的到来。

8

我等你。我们继续吧。凯说。凯解释说那天晚上他是为了找房东阿姨借舟雨眠急需的3W块钱才和她睡在一起的。

而亦凡已经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了。不管凯的解释是真还是假，这些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抬头看看飞鸟，飞鸟朝着她一生想要遗忘的方向飞去。她赶紧把头朝向相反的方向，一个人，一座城足可以让她决心遗忘一个方位。什么时候能忘掉苦涩的青春，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告诉她答案。

她的幻觉把她带到一片自由的田野，那是她和舟雨眠最喜欢的空蒙之地，在那块没有颜色的地方，她遇到了凯，凯偎依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怀里。这个鸟语花香温馨浪漫的场景成了亦凡的噩梦。她紧抱着面前一棵枯萎的古树，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她想尽力挣脱眼前的美景，最终窒息感把她惊醒。

原来这一切都是梦。幸好是梦。亦凡摸了摸汗湿的背心。她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过于真实的梦，这梦是从哪里开始的她自己也不记得。

你母亲没有生病吧。亦凡问舟雨眠。

没有呀。你干嘛要问这个问题？我母亲好好的，刚才还和我通了电话。舟雨眠一边回答一边对着镜子精心打扮自己。亦凡听了舟雨眠的话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凯从杭州赶来，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亦凡开门。他说他要亲自参加他的闭门之作《混球》的比赛现场。

亦凡经常梦见凯，凯的面容憔悴而温暖，海王随处留情的故事令亦凡谈情色变，但她更愿意相信那些故事都是假的，和刚刚做过的梦一样。

而此刻不是在做梦。凯真的来了。亦凡闭着眼亲吻着凯那件笔挺的西服，她相信自己有能力感受到男人的花心或者魅力。在虚幻的世界她无能为力，在真实的世界她还是想辨别一下是非。

凯看了看时间说：为了庆祝久别重逢，我请你去看看这些年的杰作吧。

凯带着亦凡来到参赛的剧场。亦凡和凯观看的那场戏是凯参赛的作品《混球》。讲了一个流氓的开挂人生。整个剧场只有几个观众和一个评委。演到一半的时候有两个人影从剧场的大门冒了出来。那两个人是王经理和巧巧。为了迎接迟到的王经理，剧情中断了几分钟。

这个《混球》演得好，也写得好，讲出了老百姓的心声，看得我心里拔凉拔凉的。王经理在醉酒后才会讲出肺腑之言，可见他平时说话顾虑太多，别人根本就分不清哪一句是真的。

巧巧笑盈盈地对着台下的人说：以上就是王经理对《混球》这场戏的评价。王经理的评价直接宣判了《混球》淘汰出局。凯沮丧地低下了头。

亦凡，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为了赢得这场比赛，我亲自写剧本，当时缺少本钱，为了让房东阿姨投资这场戏我背叛了你，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才和她在一起的。今天她也来了，她在墙角冷冷地看着我，她微笑着看着我和你在一起，我被淘汰出局，她才愤怒地看着我，仅仅是因为我创作失败导致她投资失利，原来我眼里的艺术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我也只是她的一场赌注。凯无奈地对亦凡说：我知道我的命运也是由坐在台面上的王经理决定的。

你这个骗子。那个肥胖的房东阿姨朝亦凡大声喊道：我们有过约定，我投资了你，你在外面就不能有别的女人。我要拿回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东西。

面对尴尬的局面，亦凡只得起身离座。原来梦也可能是真的。但愿一切都是假的。亦凡想。她推开剧场的大门，冒着凌风一个人回到了出租屋。

凯以为亦凡只是生闷气，第二天，他来到亦凡的出租屋，他想再次解释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们以后生活得更好。出租屋紧闭着，在一夜之间，房门上多了四个大字此房出租。

要租房吗？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房东阿姨嗲声嗲气的声音，凯抬头一看。房东阿姨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这么巧啊！不好意思，这一幢房子都是我公婆的，我替她收收租金，这破地方我也很少过来。凯尴尬地苦笑了一下，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这幢楼。他只想找到亦凡。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幢出租屋里，刚搬过家的亦凡和舟雨眠整理好行李，在昏暗的灯光下，她们开始准备做一顿简单的晚餐来庆祝噩梦的破碎和新生活的开始。因为王经理打电话告诉亦凡可以去上班了。谢谢您。亦凡欣然答应。

挂掉了电话，亦凡觉得眼里像是进了沙粒一般，紧接着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

凯最终找到了亦凡居住的地方，亦凡和舟雨眠依旧挤在一间破旧的出租屋，当凯看到亦凡和舟雨眠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时，他不忍心也无颜去打扰她们。

最后凯还是默默地离开了上海。不久，他收到了《混球》获得大奖的消息。可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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