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谢弗剧本《伊库斯》中的艾伦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人物,我们好奇,一个青少年,是如何成为一个刺瞎马的问题少年的。
一、艾伦的异化综述
作为一个在社会中成长的人,艾伦的异化不可能来源于其自身的本质力量的自我发展,而是由社会、家庭、宗教等外部环境的因素导致,这种所谓的“变态”异化,将他的本质力量通过一种不同于正常人的方式外化出来。又因为其在主流社会看来是不正常,是变态的,社会在制造出来他之后,却将他当做残次品进行排斥。艾伦的异化可以有两层含义:第一,相较于主流社会的正常人,艾伦是遭到异化的,他的内心世界是“不正常”的,所以相对与艾伦所处的社会来说,艾伦是异化的非正常个体;第二,艾伦作为一个人,不能拥有自己的信仰、性取向以及其他行为的选择权,只能按照社会的所谓标准来生活,他的内心本质力量受到束缚,因此相对于人来说,艾伦是受到异化的人。
二、家庭对艾伦异化造成的影响
无论是艾伦的哪种异化,从其形成来说,都来源于艾伦的家庭。家庭中的意识形态是对少年儿童造成影响的第一因素,家庭在意识形态和生活准则上的不和谐将造成少年儿童的信仰扭曲。在艾伦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父亲和母亲意识形态生活准则冲突对他造成的巨大影响,在意识形态上,艾伦的父亲是无神论,而母亲是狂热的宗教徒;在生活准则上,艾伦的父亲是男权主义强权者,母亲则是相对软弱的人。因此,艾伦的家庭是矛盾的家庭,充满冲突,父亲禁止其看电视,禁止其骑马,禁止其有宗教信仰,而母亲则不断灌输艾伦宗教思想,允许艾伦去别人家看电视,给艾伦讲关于马的故事。在父母双方的冲突中,艾伦是直接的牺牲品。艾伦的异化过程是一个受到束缚,之后寻找另外发泄途径的过程。
对艾伦的束缚主要是由父亲的强权主义造成的,在剧本中的体现是电视问题与骑马问题。艾伦喜欢看电视,父亲却逼着母亲将电视搬回去:
多拉:都一样,弗兰克,时代在变嘛。
弗兰克:你让它变它才能变,多拉。请你明天早上把电视送回去。
艾伦:(叫起来)不!
多拉:不!弗兰克!
弗兰克:对不起,多拉,我家里一时一刻也不能容那玩意儿。我跟你说过,我不能开这个头。
这里弗兰克作为父亲的态度还稍显缓和,作为一个印刷工人,他认为电视里都是没用的玩意,电视将会使他们失业,而艾伦的反抗方式就是违背父亲的意愿,不读书。“弗兰克:我知道你觉得我在多管闲事,但是我应该管,你知道……事实是,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就感到羞辱。你,一个印刷工人的儿子,却从来不碰书本!要是去世界的人都像你,我就该失业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由父亲的话可以得知艾伦对书的抗拒,实际是对父亲的抗拒。
在骑马的事情上,父亲的表现则更加直接,更加专断:
弗兰克:别跟我耍嘴皮子年轻人,快下来,艾伦。你听见你母亲说的话了。
艾伦:我不。
弗兰克:(愤怒的)我说――马上下来!
他把艾伦从骑师的肩上拉了下来,孩子尖叫,跌倒在地上。
父亲的动作是简单粗暴的,他把艾伦从马上拉下来。艾伦在父亲的制约下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敢反抗自己的父亲,因而只有通过另外一种途径发泄。而在寻找发泄的途径中,母亲对艾伦起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三、母亲与宗教神话对艾伦异化造成的影响
首先艾伦在信仰上受到母亲宗教狂热的影响,接受了母亲众多与基督教相关对的认识,却又在父亲对这种宗教狂热的攻击性排斥下,在父亲撕毁了耶稣受难的画像后,将对上帝的崇拜转向了“马”。艾伦在第一次骑马的过程中,发现专权的父亲竟然害怕马,因此,在艾伦心里马就可以化身为对付父权的工具,而这种化身,则与母亲讲述的圣经故事里马的形象结合起来,且艾伦眼中的“马”也并非普通的马,作者在剧本中,对于这种“马”的性质有着直接的说明。作者利用剧中人物的对话引用了圣经中对马的描述:
多拉:《约伯记》中那令人肃然起敬的一段。你知道的。
(引用经文)“你曾赐予给马力量么?”
艾伦:(响应)“你曾用雷电装饰它的脖颈么?”
多啦:(向艾伦)“它荣耀的鼻孔令人敬畏!”
艾伦:“它凶猛而狂暴地吞噬大地!”
……
《约伯记》中的此段,上帝以马和鳄鱼比作骄傲和狂躁的代表,而他们的背后,则象征撒旦。所以,艾伦由于父亲母亲双方信仰上的矛盾,形成了对马,即隐藏着对的撒旦的崇拜。而后文中艾伦说马是神的儿子则有两层含义,可以从希腊神话和圣经两个方面来看:
艾伦:(跪下)弗兰裤斯生了斯潘哭死,而斯潘哭死生了斯蓬裤斯大帝,他活了六十年
……
艾伦:它说,看那---我赐予你,我唯一的儿子伊库斯!
……
这里用的是希腊神话中半人马诞生的故事,这就为艾伦的行为做出了解释,艾伦把自己当做传说中的国王,他认为与马交配是一种合体的行为,在合体之后,他便成为了半人马,拥有打败父亲和一切令自己不满的力量。但更重要的是《圣经》,它为艾伦提供了精神上的材料与支持:“伊库斯,神的仆人忠实和真诚,它使自己听命于我――赤裸裸的带着它的嘁里哐啷。”这里,“忠诚和真实”指的是圣经启示录中天启四骑士中的第一位所骑的白马,拿着弓和冠冕,象征权利,而骑士正是撒旦。艾伦采用仪式化的方式,变身国王,利用这个力量,来碾压他的一切敌人。“我们走吧。国王骑着伊库斯,骑着最威猛的马,出去了。只有我能骑着它。它听从我的指挥。它的脖颈从我身下伸出来,在黑暗中高高扬起。伊库斯,我的神的仆人!现在国王吩咐你。今晚,我们要去击败他们。”希腊神话只是作者为了赋予剧本中人物行为的内涵,而对于作者笔下的艾伦来说,这里更重要的是母亲为艾伦所讲的圣经的作用。如黑格尔所描述的“扬弃是把外话收回到自身的,对象性的运动。”艾伦扬弃了圣经,内化为了自己的宗教。由此可见在家庭对艾伦的影响当中,宗教的因素是巨大的,宗教狂热的母亲对艾伦的宗教灌输不但为艾伦的异化提供了材料,也提供了可行方式。 第二是在实际生活中,母亲对艾伦是偏爱的,这种偏爱甚至是不正常的,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在一年半以前的时候,也就是艾伦十五岁半的时候,母亲呆在艾伦的卧室中为艾伦讲睡前故事,这是不正常的母子关系,甚至令人联想这个母亲是否对孩子有不正常的想法;二、作为一个小学教员,母亲宠着艾伦,不让艾伦读书学写字,这更是不符合现代社会家长的法则。除了帮助艾伦抗拒父亲以外,联想到七十年代的英国社会背景,即学校禁止宗教天选说进入科学课程,而社会上年轻人广泛参与的嬉皮士运动更是以反对宗教为口号。可见母亲用软性的态度拒绝艾伦与众多人接触,束缚艾伦的行为是有其宗教目地的。
上述论证证明了两个问题:第一,虽然艾伦的异化与宗教有直接关系,但不是神也不是自然界,只有人自身才能成为统治人的异己力量。艾伦这样的“问题”少年是由家庭造成的,家庭应对艾伦的“异化问题”负直接责任。而家庭问题的两个方面,即父亲的男权主义强权和母亲的宗教狂热则是社会因素,艾伦被异化为非正常个体的根本原因在于社会。第二,排除“刺瞎”马眼睛的行为,艾伦的信仰、举动、性取向并不违反法规,却遭到了主流社会排斥,成为了边缘化行为,但是,无论西方社会还是东方社会,法律中没有一条禁止对“马”的崇拜和“恋马”取向的规定。对艾伦的改造并非是针对他刺瞎马的眼睛,而是对马的崇拜,因此艾伦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四、对艾伦异化问题的社会家庭反思
在现代单向度社会,如果想要稳定人们的思想,保证少年儿童按照社会需求进行“正常发展”,家庭作为社会的基本单位,首先就要保证家庭和谐,当代社会许多问题儿童都与家庭内部关系不和谐有关。因此,艾伦的悲剧从社会角度来看,首先是家庭悲剧。要避免此种问题的发生,就必须塑造一个更宽容,和谐的家庭环境,对少年用正常的方式进行教育。如果艾伦的家庭是正常的家庭,父亲允许艾伦看电视、骑马、减少在家庭中的专横,母亲不再将艾伦强留在自己身边,每天晚上用宗教来灌输所谓睡前故事,而是送入学校,融入同龄人社会,艾伦就不会产生在主流社会看做是不正常的“马”的信仰和“恋马”情结,也就不会产生悲剧。但更深层面看,艾伦的悲剧也是社会悲剧。社会以及社会的基本组成单位――家庭,必须为个体的存在提供更宽容更和谐的生存发展环境。而更重要的是针对社会中种种原因业已形成的不一样的个体,主流社会也应该采用更多的包容态度,社会中的艾伦不止一个,“艾伦”的异化也从没有停止,甚至剧本中的医生――狄萨特也有和艾伦类似的问题。因此,相比较之下,如何包容社会中不一样的个体,才是社会所应当做的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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