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与灵魂
作者:徐庭荣
剧本正文
小品 麻将与灵魂
徐庭荣
场景:看守所,一小青年手扶铁窗,目光焦虑茫然,迷惑恐惧。
记者风尘仆仆上场:“各位!我是大众娱乐致富报记者。刚刚听说逮进来一位赌场高手,少年奇才,出道没几年已打遍全城无敌手,赢得盆满钵满,令人眼红,我赶来采访一下,看看到底有什么奇技妙艺,特异功能。如今嘛赌钱的人多,赢钱的人少,大家也是异常的纠结,本人本着为大家赌场取经、排忧解难的良好意愿,正尽力于搜罗各种高超的赌博技术,准备编成秘笈,公布于世,让大家今后在赌场包赢不输,包赚不赔,轻松致富。”走进小青年:“你好,听说你是一位赌场征战技惊四座 无往不利的高人,被喻为赌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引人注目,想请你谈谈有关的赌博经验和成长历程。”
小青年漠然不语,盯着他。
记者:“请问你平常主要参与哪一类的这个娱乐活动?主要熟练掌握的赌博工具是什么?”小青年仍不语,盯着他口袋,记者意识到,忙递上烟并点上火,说:“请相信我们记者的良知,我们手中的笔是为全人类而战斗的。”
小青年吸过烟,似乎过了瘾,从窗里伸出手,握过记者的手说:“你手上三箩两簸箕。”
记者愕然:“你怎么知道?!这与我们这次的采访有关系吗?”
小青年开腔:“哥们,作为记者你的灵敏度与领悟能力似乎差点,你不是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吗?得,冲你这支烟,兄弟我也不难为你了,坦率告诉你吧,本人平常主要玩麻将。没这手绝活能在‘麻坛’混吗?”
记者兴奋:“果然高人啊,出手不凡!这样,你握下我的左手,几箩几簸箕?”
“二饼三条。”
记者:“怎么又饼和条了?”
小青年叹道:“哥们,看来你对麻将一无所知啊,箩是圆的,像麻将中的饼,簸箕纹不是一条一条的吗?看来各专业的人材不尽相同啊。”
记者:“佩服佩服。把小师傅这样的人关在这里真是太委屈了,这样的人才应该走出国门,走向世界啊,什么吉尼斯世界纪录,奥斯卡大奖,诺贝尔、、、、、、随便哪个奖你也是手到擒来啊。”
小青年飘然。忽的动心说:“哥们,外面有人吗?帮兄弟运动运动?能让兄弟早点出去,一定两肋插刀,大恩大报。”
“尽力尽力。”记者应付。“你看大伙都想从你身上得到娱乐致富的宝贵经验,还想请你先谈有关打麻的技巧和经验,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麻将这项娱乐活动的?”
“胎教!”
“胎教?”记者:“你妈也爱打麻将?”
“东方不败!人称灭绝师太。”
记者:“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打打麻将玩玩牌也正常,不过你妈身怀有孕,长时间打麻将不是太委屈了你?”
小青年叹道:“所以当我一个幼小的生命对外部世界略有感知的时候,听到的不是优美的音乐,杂乱的狗叫和医生啰嗦的询问,而是一浪高过一浪的‘自摸和了’的呐喊,这声音就像十月惊雷深深印入我的灵魂和每一个细胞中。所以当我生下来的时候,第一声哭喊不是‘哇’而是‘和啊’。”
记者笑。说:“那你妈生下了你,总该好好坐月子带你了?”
小青年:“没有,我妈在床上坐不住的,未满月就带我上了‘战场’,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记者:“你能不哭不闹?她能安心打牌吗?”
小青年:“我妈不烦,说我的哭声吉祥,口彩好。”
记者:“但长期这样对你的成长不利啊?”
小青年:“教育从娃娃抓起。我十个月大,我妈抱着我打牌,我就知道她的牌听张了,上家打出牌她硬不和,想自摸,正赶上那天我伤风感冒哭不出声,我一着急用奶嘴给她把牌捅倒了——清一色,不容易。”
记者:“真难为你了,打小就知道胳膊肘朝里拐,为大人操心。那到上学的时候你总该远离麻将了?”
小青年:“我看到的这世界就是一副麻将牌,接受那么多信息,我脑海里无时无刻不翻动着那一百三十六张,上小学的时候,那学期我们班调来一位女老师,我也不知姓什么,一见面就叫她白老师。”
“为啥?”
“真白!国字脸,皮肤光亮。”
记者:“你拿人家当‘白皮’了啊。”
小青年:“女老师温柔,没打我,男的就狠了。那天我正在操场研究‘饼一色’,铃响了没去上课,我们那个黑脸的校长过来追我,我一惊之下叫他八饼,他抬手给了我一饼加五条,冲我喊:‘老子不是没玩过麻将!有那么黑吗?’”
记者:“你不尊重领导有好果子吃吗?兄弟啊,你把麻将带进学校,心不在焉,对学习肯定不利,应该努力忘掉才对。”
小青年:“我爷爷也是这么说的,说小孩子干嘛要老盯着麻将,那就不是个东西!要好好学习,学习健康的正面的东西,电视正播世界体操锦标赛,去,多看看,看看人家体操健儿是如何为国争光的。”
“你看了?”
“看了,里面麻将牌也不少。”
“体操运动也有麻将?”
“咋没有啊?”小青年说:“你看那平衡木,分明是‘一条’吗,双杠——两条,吊环——二饼,自由体操最通俗:跌倒和,会的人多。”
“那你要看跳水足球运动又会想到什么?”
“那就点炮了罢。”小青年说:“不过我爱看足球,中国足球,进不去,不点炮。”
记者:“你真能联系!胡思乱想,你爷爷骂你了吗?”
小青年:“他骂我说,孩子你身上每一块骨头不是骨头,是麻将牌帮你撑着,你肚里跳动的不是心脏,是麻将桌上跳动的色子!人改变不了你,让神来收拾你,去,到你奶奶房里,学你奶奶念经诵佛,面壁思过,哪儿也不准去,好好地把心收一下。”
记者:“你坐得住?”
小青年:“爷爷挺横的,下手狠。我只得把奶奶的佛珠拿上,坐在那儿苦思冥想,数着玩。”
记者:“看来爷爷这招还管用。”
小青年:“可当我数到第九个珠子的时候,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咋了?”
“九饼!自摸。”
记者:“你还是想着牌啊。”
小青年:“我爷爷一脚把我踹出来了,老头下手真狠,不懂麻将瞎点炮。”
记者:“你爷爷打你不对,可你也太让他着急了啊。”
小青年:“可他这一脚也把我正式踢上了‘麻坛’,我老妈护着我,没强迫我上学,她打麻将我跟着,她缺席我替补,逐渐成为主力队员,人家都说我是将门虎子,在麻将桌上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狼狈不堪,见我就怕,我也觉着他们档次不够,进城挑上几个有钱的较量,这几年可没少赢票子。唉,谁想钱好挣,事也多,碰上扫黄打黑,把我给弄进来了,哥们,其实我也是挺冤的,我玩麻将一般爱蓝色绿色的,黄的花眼,黑的太闷,我跟黄黑不沾边啊。”
记者笑,说:“我看哪,只要你主动承认错误,交出赌资,保证今后不再赌博,罪名不大。”
小青年:“哥们,我跟你说半天麻将,就没说那个‘万’字,这正是我痛心之处啊,我那几万块赌本全让警察给没收了,那轮上我主动。”
记者:“你家里没人来领你?可以保释嘛。”
小青年沮丧:“谁来?我爸在外地打工,几年不回家了。我老妈正住院,麻将综合症——一见穿裙子的护士就叫东风,给她一抽血就喊红中,睡觉磕牙喊碰牌,不想喝水也要壶(和),在医院鸡犬不宁。我爷爷更不会要我了。我是他踹出来的,就他那性子,打出手的牌是不会收的。”摸着铁窗恨叹:“这警察也太当个事了,这么点小窗户也弄上九条(齿),钻都钻不出去。”
记者:“可别动这脑子,逮着了关得更紧,那房间还没‘白皮’大哩。安心等着吧,警察会来处理的。”
小青年烦躁:“安心?我能安心吗?平常三缺一老子都等得不耐烦,现在一缺三,更没指望,那几个小子有人,不逮他们就逮我一个,真不公平。”哀求记者:“大哥,看样子你是好人,你们记者面子大,帮我跟警察说说?我在这里憋得实在难受——要不,麻烦你跑一趟,找家麻将馆弄副色子来,没人帮我,我自己算算到底哪天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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