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小品）

　　作者：刘浪

　　人 物村主任

　　倔老头

　　五大妈

　　（倔老头喝得满脸通红，醉歪歪上台，口中念念有词）

　　倔老头： 如今日子真的好，儿媳都往沿海跑，赚了钱来养二老，这票子多了也不知怎么搞。（在台上转圈子）幸福小酒天天喝，酣畅淋漓去赌博，赢的少来输的多，遇上那些痞子们可不奈何——他们赢了 你得给，他们输了就啊呵——坐飞机啰！（五大妈跟着追上台）

　　五大妈： （一脸的急）这死老头子呀，家里啥事也不做，一天就两桩事：喝酒、赌。成瘾哩！你看，儿子媳妇们在外打工赚

　　点儿辛苦钱，都让他给耗了。你看这还成回事不？（大声喊）老头子！老头子！看你喝成这样了，还要去赌，不是白送吗？快回来！

　　倔老头： （满不在乎）叫什么叫！谁去赌呢？

　　五大妈： 不去赌，你往那儿去干吗呢？

　　倔老头： （吱唔着）我……我去看看哩！

　　五大妈： 看你个头哩！你喉咙眼里都伸出爪子来啦，到了那里，还能不上呀！

　　倔老头： （没好气）哆嗦啥呢？说不上就不上——男子汉大丈夫么！那些人我一个也瞧不来，除非有硬主儿哩！（村主任上）

　　村主任： 二老争吵啥咧？是不是倔爹您又要去麻将馆呢？

　　五大妈： 是呀。村主任，你看这老头子愚不愚哩？平时他玩点玩点，钱花点花点，我是很少说的。如今有钱了，也无所谓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么！可现在，你看他喝成这样了，还要去，（随手从倔老头口袋抠出厚厚一叠百元大钞）你看，这不去白送！白送了人家还会说你傻瓜蛋子哩！

　　倔老头： （狠狠瞪着双眼）你的话真多咧！我说不上就不上。你当着村主任想告我怎么的？当着村主任我还是说——不上！

　　村主任： 看来您老还真有一点儿赌瘾啊，怎么突然今天不上了呢？

　　五大妈： 听他瞎说，瞒你的哩！

　　村主任： 那也不一定呢，也许是倔爹觉悟了，改邪归正哩！

　　倔老头： （斜睨了村主任一眼）村主任你就别拿高帽子罩我了，我还没那么觉悟。只是那些牌场的人让我瞧不来，我输给他们心有不甘。

　　村主任： 那么说，您就是经常输？

　　五大妈： 孔子搬家呗，尽是（书）输！儿媳们赚一点儿钱都让他给输啦！将来总有一天连裤子也会输掉哩！

　　倔老头： （不以为然）你总哆嗦啥哩！裤子输掉就输掉呗，不穿裤子也只那个丑！只要有硬主儿，就是赤条条我照样上！

　　村主任： 您怎么总是输呢，那是水平问题吧？

　　五大妈： 你看他这死脑筋，能有个啥水平？拿钱拚呗！

　　倔老头： 水平个啥呢？都是人祸呗！

　　村主任： 您这是啥意思？

　　五大妈： 他这人就是祸根子呗！

　　倔老头： 我怎么祸呢？只能说我很背哩！

　　村主任： 怎么说呢？

　　五大妈： 瞎说哩！扯块遮羞布罩脸上哩！

　　倔老头： （摆出架式，拿腔拿调）说我背是有科学依据的。你看每次打牌吧，总是脚好手不好，手好脚不好的。你说我背不？不输才怪哩！

　　村主任： 您这是啥意思呢？

　　五大妈： 啥意思呢，还不就是今天伤了手，明天伤了脚。

　　倔老头： 哪这意思呢？我是说，有时候遇到几个硬的牌脚，都能现开现的，可我的手气又不好，只有输的份儿；有时候手气不错，尽赢不输，可遇上的对手呢，又是开不出钱的主儿，赢了也白赢。

　　村主任： 那您是输了就输了，不输就是赢了？

　　五大妈： 稳输不赢。

　　倔老头： 所以说，今天那里都是些跛脚驴，难道我会上吗？

　　村主任： 这么说，如果今天有硬脚儿，您还是会上？

　　倔老头： 肯定啵！

　　村主任： 那您就不怕输？

　　五大妈： 他是个刀架脖子上也还要牛的倔老头呗，怕啥哩！

　　倔老头： 怕啥输呢？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呗，说不定哪天一场就能都赢回来嘛，说不定我现在输是放哩！

　　五大妈： 你还放？别人不知收了你多少哩！

　　村主任： （心生一计）倔爹，您真的想赢么？

　　倔老头： 当然么，我不想赢还担心别人的孩子没人负担怎么的？

　　五大妈： 黄鼠狼想吃天鹅肉呗！

　　村主任： 那我们在这里赌一把怎么样？我可是硬腿儿呢！

　　（村主任说着，抠出一沓百元大钞，足有两万元，在手里晃着）

　　倔老头： （眼睛一亮，兴奋起来）村主任，你真有种！我们怎么个赌法呢？

　　村主任： （随手拿出三张扑克牌）我们押花牌吧。这很简单，这三张中有一张花牌，我在手里摆弄后，放在地上，您押中了，就算赢了。我摆弄时您是可以盯着的哩！

　　五大妈： （很惊讶）村主任，你也赌？你不是经常说不准赌博吗？

　　村主任： 大妈您就别操心了，在别的地方我肯定不赌。今天难得倔爹有这么的兴致，就让他过把瘾吧，说不准他还真能把输的赢回去呢！大妈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和倔爹一起上。

　　倔老头： 三选一，这赌规真的宽松。那押多大的筹码呢？

　　村主任： 随您的便吧！

　　倔老头： 不设上限？

　　村主任： 不设。反正我们都有这么多现钱，再说，谁的钱输光了还可以打欠条，家产也可以抵押，就是尽一回兴嘛！

　　倔老头： （有些激动）不就是三张牌么，盯准了就一脚踩死它。还怕不赢钱！

　　五大妈： （心里有些害怕）这样……行吗？

　　倔老头： （兴奋得手舞足蹈）有啥不行呢？他反正有的是钱，输个十万八万无所谓！

　　五大妈： 那你输了呢？

　　倔老头： （没好气）看你尽说晦气话！就这么三张牌，再怎么转也就三张呗！我盯死了，能跑哪里去呢？

　　五大妈： 假若你一旦输了呢？

　　倔老头： （有些烦了）你怎么只会说一个“输”字哩？智商有问题！

　　五大妈： 我是说一旦呢？

　　倔老头： （有些生气）输、输、输……输了陪呗！（三人一起坐在路边的石凳子上）

　　村主任： 您二老注意了。这就开始啦！

　　（村主任一边将手上的牌上下插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看清楚啦，想明白啦，花姑娘招财进宝啦！”念完，他将 扑克牌放在石凳子上，用手压住）

　　村主任： 好了，二老猜，看中花牌再押。

　　倔老头： （左瞧右瞧，思忖着）这、这、这……（指着村主任手压住的一张牌）这还不简单吗，就是这张！

　　村主任： 您可是看清楚想明白呀！

　　五大妈： （也凑合附和）应该——就是这张吧！

　　倔老头： （很自信）肯定就是这张么！押多少呢？

　　村主任： 随您的便吧！不过，开始是个摸索阶段，建议您最好还是小一点儿好。

　　五大妈： 是的，小一点儿的好。

　　倔老头： 就小一点儿吧，免得你村主任输的太惨。我押一百！

　　村主任： 我再次提醒了，您可是看清楚想明白啦！

　　倔老头： 啥子不明白的？（说着，将百元钞票拍在石凳子上）开吧！

　　村主任： （村主任翻开手下的牌，果然是花牌）您老真行，赢啦！（说着，取出一百元陪上）您还来不？

　　倔老头： （摇头晃脑）怎么就不来了呢？才刚开始哩！继续！（村主任又洗牌，口中仍然念念有词，洗完后又将牌压在石凳子上）

　　村主任： 您这下可是要慎重考虑呀！

　　五大妈： 是呢，慎重一点儿好。

　　倔老头： （把握十足）这还要考虑么，就这一张呗！（一手压住一张牌，一手抠出五百元押在上面）开！

　　村主任： 您胆子真大呀，认准啦？

　　五大妈： （用臂膀撞了一下倔老头，小声说）还是冷静点吧，这么多！

　　倔老头： 你知道个啥呢，牌场上的事？认准了的就得下狠手，不然哪能赢钱呢！

　　村主任： 那我就开啦！

　　倔老头： （大声说）开！（村主任亮开牌，倔老头果然又赢了）

　　倔老头： （一阵哈哈大笑，摇头晃脑）继续！

　　（接着，村主任不断如法炮制着洗牌，倔老头兴致高昂的押着， 总是一盘不输，不一会儿，村主任两万元已输了个精光）

　　村主任： 倔爹今天手气真的好，一下子就把我的钱全赢走啦！那我现在问您，还要不要继续？

　　五大妈： 算了算了，今天就算是村主任照顾你啦！

　　倔老头： 哪能呢？哪有赢家先说不的呢？继续！

　　五大妈： 算了，你看人家村主任输的多惨啊！现在口袋都空啦！

　　倔老头：看你瞎操啥心呢？人家村主任不是说了可以打欠条的么？我今天非要把以前输的都赢回来不可哩！

　　村主任：那倔爹的意思是继续玩？

　　倔老头： （神气十足，大声说）玩，这次再来点儿大的！（转过头与五大妈耳语）真够剌激呀，过瘾呢！难得的机会，狠狠杀他几把，杀他个人仰马翻！

　　（两人继续赌。倔老头押的筹码越来越大，手气仍然好，不一会儿，村主任就打下了十万元的欠条）

　　村主任： （脸色有些难堪）怎么样，还继续不？

　　五大妈： （用臂膀连撞倔老头几下）算啦算啦！欠条也就算啦！

　　倔老头： （昏昏然）你说的哩，我以前输的时候怎么就没人说算了呢？继续！这盘我将十万元欠条全押啦！

　　（村主任继续洗牌摆牌，倔老头果然把十万的欠条一起押上了，结果，他输了。倔老头仍不肯罢休，接着，两人继续押，倔老头每盘只输不赢。很快，被赢的两万也输了）

　　村主任： （嘿嘿一笑，做了个鬼脸）倔爹……

　　倔老头： （失落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嗨！

　　五大妈： （怔怔地发着呆，一言不发）……

　　村主任： 还来不？

　　倔老头： 怎么不来呢？我俩也还是个平手呗！继续！

　　（两人继续赌，倔老头一路走下，很快自己口袋的两万也输没了）

　　村主任： （问倔老头）难道还要继续？您口袋的两万一张不剩了呢！

　　倔老头： 怎么不继续呢？允许你打欠条我就不能打欠条？

　　五大妈： （脸色很窘，劝阻道）算了，你真是个背时鬼，就认输的命吧！

　　倔老头： （不从）我命里八个字旺得很哩！继续！我就不相信手气真的那么背哩！

　　（两人又继续，倔老头仍然惨败，不一会儿就打下了二十万欠条）

　　村主任： （笑）怎么样，倔爹搞不赢吧！不来了吧？

　　五大妈： （脸黑了，生气地）还来个啥咧，还欠下了二十万，连人都抵不过债啦！你个死老头，早就要你不来了，硬是倔着，这下好啦！

　　倔老头： （输红了眼）怎么不来呢！我家还有猪牛羊，鸡鸭鹅，还有……还有房屋、田地，都可以抵押嘛！

　　五大妈： 那你去讨米告化喝西北风呀？

　　倔老头： （蔫头搭脑）怎么就喝西北风？缸里的水难道也给输了么？

　　五大妈： （更加气愤）水你个头哩！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没份儿！（站起身，也赌上了）我宣布，从现在起，与你断绝一切关系，让你扫地出门！（说着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要离开）

　　倔老头： （蔫着头）出门就出门，还要“扫”啥的？

　　村主任： （连忙起身劝阻）大妈您别生气，有话坐下好好说！

　　五大妈： （拖着哭腔）还啥好说的呢，他就只差没把我这老婆子给输啦！

　　倔老头： （仍然低着头）如果能有人要，我是可以抵债哩！

　　五大妈： （气愤至极，用手指着倔老头）抵你个命哩！就是割下你的头也抵不了几个哩！

　　村主任： 大妈您就坐下吧，真的还有啥说的呢！

　　五大妈： 说啥呢？

　　村主任： 我还是想再给倔爹一个机会。

　　五大妈： （睁大惊恐的眼睛）怎么？你还要他继续赌呀？

　　村主任： 只要倔爹他答应我的条件。我就……

　　五大妈： 答应啥呢？

　　倔老头： （抬起头）答应啥呢，欠债还钱，白纸黑字呗！

　　五大妈： 还债？我的天啊，拿啥还哩，这么多！

　　村主任： 不是。我只要他听我说几句话，答应我一个要求。

　　五大妈： 听你的话，答应你的要求又怎么样呢？

　　倔老头： 还了欠债不就完了呗！

　　村主任： 不是，那我俩就扯平算了。他的欠条和两万自己取回去。

　　五大妈： （有些急切）村主任，你是说不用赌，只要他听了你的话，答应了你的要求，你赢的都还给他，你们等于没赌？

　　倔老头： （瞪一眼五大妈）你这也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村主任： 是，只要他答应。

　　五大妈： 那你啥话啥条件呢？

　　村主任： 只要倔爹点头我就说！

　　五大妈： （用手按了一下倔老头的脑袋）还不快点头！

　　倔老头： （狠狠瞪五大妈一眼）：点啥头？他还没拿条件，我就点啥头？还点头哈腰哩！

　　五大妈： （有些急切）村主任，你就说吧！

　　村主任： 那我就说啦！不过，倔爹如果确实不想听的话，也可以把耳朵塞上。

　　倔老头： （没好气）不必了，我耳朵正有点背哩！

　　五大妈： 我说你这老头咋这么倔呢？只要不让输钱，什么话不能听？什么条件不能答应呢！

　　倔老头： （狠狠瞪着五大妈 ）他要你我的命哩！我也答应？

　　村主任： 不是要命是革命。当然对您来说，也是有点儿要命！

　　倔老头： （不以为然）那我还是保住命再说。钱让儿子慢慢来还呗！

　　五大妈： （很是生气）我说你怎么一根肠子直通不转弯呢！好了，让你倔，跳海也莫回头！村主任，你说，他不听我听！

　　村主任： 其实我的话很简单，那就是我们经常讲的，为人莫沾赌博恶习，十赌九诈要牢记；你赌我押都想赢，耍的全是欺诈小把戏！

　　五大妈： （不解）村主任，你是说这赌还有诈？

　　村主任： 肯定！

　　倔老头： （仍执迷不悟）啥诈呢？不就是手气背呗！

　　五大妈： 村主任，你是说刚才你也有诈？

　　村主任： 当然么，不仅只是诈，而且是大诈！您说，不诈，我怎么会咸鱼翻身呢！

　　倔老头： （有所警觉）刚才你真的诈了？

　　村主任： 不诈我还敢与您赌！

　　倔老头： 啊哟，原来你一个村主任，会上人模狗样的，还诈骗哩！（十分激动，双眼狠狠逼视着村主任）快坦白交待，看你是咋使的诈？

　　倔老头： （咬牙切齿）这还不告？哩！

　　村主任： 先别急着说报案的事，您还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哩！

　　倔老头： （逼视着）啥要求只管说，我都满足！

　　村主任： 您老今后一定要戒赌！

　　倔老头： （狠狠地）戒就戒，坚决彻底的戒！

　　村主任： 那好，我们签字为证。

　　倔老头： 签就签，说话作数！只要能告发你，啥都成！

　　五大妈： （瞅倔老头一眼）你看你……也太过火了吧！

　　村主任： （二人签完字后，哈哈大笑）我的目的终于达到啦！来，欠条和票子都还给您（说着将字条和钱塞到倔老头手里，还多给了一百元）

　　五大妈： （惊奇不解）你这是……

　　村主任： 这一百算是给倔爹的奖励！

　　倔老头： （脾气软了下来，小声说）他是怕我告发他，收买我呗！

　　村主任： （笑着说）怕啥哩，您告我就是为我请功哩！

　　倔老头： （很蔑视）请你进班房哩！

　　村主任： （哈哈一笑）那是请我去介绍经验呢！

　　五大妈： （一身轻松，非常感激）村主任，照这样，你们就算真的扯平了，谁也没有输赢啦？

　　倔老头： （瞅一眼五大妈）你说的，明明是他输了呗！我还是赢了他一百块哩！

　　村主任： （很欣慰）其实呀，我和倔爹今天都是赢家！

　　五大妈： 你明明掏出了一百块，还家赢？你赢了啥呢？

　　村主任： 我赢了倔爹一颗远离赌博的心！

　　五大妈： （问倔老头）你个死老头，这还告人家村主任不？要是遇到别人啦，今天不剥了你的皮才怪哩！还不快去给他请功！

　　倔老头： （转怒为喜，嘿嘿一笑）为他请功？那我不是主动把自己送进去么！

　　村主任： （也嘿嘿一笑）您不去请功，那我不真的成输家了么？

　　五大妈： 没有。你今天才是最大的赢家哩！

　　倔老头： （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村主任），看不出哩，你家伙还真有几根花花肠子哩！

　　（三人一阵哈哈大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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