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当代。
地点:县城农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里。
人物:1、父亲七十来岁。花白短头发,一脸皱纹,穿着朴素的旧衣服,清瘦的农村老头。
2、母亲,七十来岁。梳着纂儿的花白头发,戴个老花镜,脸有不少褶子,穿着朴素的旧衣服,较瘦的农村老太婆。
3、儿子(任县长),四十来岁。穿着普通的拉链夹克衫,精明强干,有些俏皮的领导干部。
(舞台上,一个简陋的农村房子,中间是一个大炕,地下有一个电视柜,上边有一个不大的彩电,边上有一个电话机。父亲盘腿坐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在看电视。电视屏幕里,正在播着一个地方台的推销理疗器材的广告,一男两女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着)
母亲:(手拿一本打开的书进来)“我咋说你好,你让电视小点儿声就不行,你也不怕他们喊的累得慌。”(坐炕边儿上,看一眼电视)“我咋说你好,你也不看看书,学学环保赶赶时髦。你咋还老看这些地方台播的,广无聊赖的广告,你没听中央台曝光,这些个广告八九不离十,都是蒙人骗人的,专骗你们这些个无知的老年人。”
父亲:“你说说,骗人的广告还让播?这电视里也公开骗人,不可能吧?”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就是死老凿儿,凿死眼子,七十来岁啦,白花花咸盐白吃啦,还不如三岁的小孩子。我咋说你好,跟你说啥你也不懂。”
父亲:“你懂,石头掉井,咕咚。”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还别不服气,我来考考你,不考大学研究生的,就考三个小学生自然知识,听好了,第一题,啥叫厄尔尼诺?”
父亲:“这好答,就是吃饱了不饿。”
母亲:“我咋说你好,不知道了吧?给你解释一下,厄尔尼诺就是天头不听话啦,该下雨下雪,该下雪下雨。”
父亲:“你说,那天头啥时听过话,你旱了它绑钉不下雨,你涝了它一门发大水。”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还蒙对啦,这就叫厄尔尼诺,现象。”
父亲:“还现象,你说,一不留神儿,瞎猫碰死耗子,还回答对啦。”
母亲:“别美,我咋说你好,还有呢,听题,第二题,啥叫赤潮?”
父亲:“啥赤……找,就是吃着找,边吃边找。”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属张驴他妈的,咋就知道吃,也难怪,小时候没吃过几顿饱饭,饿出毛病来啦。我给你解释一下,赤,就是红,赤潮就是红潮,海水变红啦,明白了吧?”
父亲:“你说,那海水……也来事儿?”
母亲:“我咋说你好,说不说还下道啦,那海水还能生孩子呢。”
父亲:“海水咋不能生孩子,那鱼不都是海水的孩子吗。”
母亲:“我咋说你好,一个强词夺理。我再问你,听好,别着急抢答,没人给你抢,第三题,这回别吃啦,看吃肿了嘴,啥叫海啸?”
父亲:“你说,这个我知道,海啸,就是海乐了,不是海哭。”
母亲:“我咋说你好,真让你哭笑不得,啥也不懂,一码黑天,简直没法和你同日而语。”(她拿起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的开始搜索节目,大都是广告之类)
父亲:“别乱调了,晃眼睛,定住,找个电视剧看吧。”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看时下播出的电视剧,现代的,这名词你不懂,给你解释一下,就是过去的,还不懂,就是解放前旧社会的,你说吧,不是打打杀杀,就是谍影重重。当代的,懂吧?”
父亲:“瞎子掉井,不懂(扑通)。”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又不懂吧,还得解释,给你解释一下,当代的,就是当下现实、时下的生活,你说吧,不是丑娘、丑爹,就是没人要的苦孩子。再就是三破,懂吧?”
父亲:“懂,破衣服、破鞋、破袜子。”
母亲:“还破伤风呢,你不可能懂,还得给你解释一下,三破,就是破碎的家庭,破碎的感情,破碎的婚姻,好像全中国夫妻都离婚了似的。你说现在的日子多甜蜜,哪儿来那么多苦?哪儿来那么多离婚?一个一个脱离生活,在象牙塔里,这名词你更不懂,还得给你解释一下,就是躲在小黑屋里瞎编乱造,没真实生活,实在没法看。”
父亲突然大叫:“停!别动,有看头了。”
(母亲不再按遥控器,也瞪大眼睛看着。电视屏幕里正在播出本县的本周要闻回顾。女播音员的声音:“3号下午,在县人大代表的会议上,人大代表选举出了我县新县长——任为民同志。”电视画面里,人大代表们热烈鼓掌。任为民走到台上深深地鞠一躬,说:“差额选举,我任为民原来是陪绑玩儿的,我说啥也没有想到还能把我选上。一票重千斤,我决不辜负各位人大代表对我任为民的信任。”代表们又热烈鼓掌……)
父亲:(很激动)“他妈,你快看,这不是三破,这是一新,咱家老疙瘩为民,当上县长。”
(电视里,女播音员的声音:“本周要闻回顾,播送完了。”)
母亲:“我咋说你好,这咋还没看完呢,咋就没啦。”
父亲:“你说,咱家老疙瘩当县长啦,这能是真的吗?不是电视虚假广告?”
母亲也很激动,“我咋说你好,你不懂吧,县电视台本周要闻上播的,这是新闻,实事儿,这不是虚假广告,这还能有假。我说,咱家老儿子长出息啦,选上县长啦。”
父亲:(急忙下地)“你说,咱家老儿子选上县长啦,哎呀妈呀,这不和前两年美国总统似的,选上总统啦,这回咱家老儿子出奇冒泡,大查啦。”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不懂吧,人家美国总统那是州选举胜利,你不懂给你解释一下,就是各省选举胜利。你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相对中国国情还是有些个依据,一个美国总统不能决定美国的命运,但中国一个县长可以决定一个县的命运。”
父亲:“你说,县长这重要,儿子当上县长啦,这……我得赶紧打电话,把为民给我叫回来。”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不懂吧,你就不懂事儿,儿子刚当上县长,你说有多忙,你打电话叫他回来干啥?你不是有毛病吗?”
父亲:(拍着胸脯)“我没毛病,心好、肺好、胃好,一顿吃仨大馒头,好胳膊、好腿、好脚,上树摘果木比猴都灵巧,就是咱儿子当县长啦,我才把他叫回来。”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不懂事儿,就是不懂事儿,儿子刚当县长,得有多少事儿要办,你这不是给儿子添乱?你身体没毛病,我看你脑袋有毛病?”
父亲:“我脑袋也没毛病,我脑袋清清亮亮的,儿子这四十来年,突然在我脑袋里像过电影似的。”
母亲:“我咋说你好,还不是你脑袋里有毛病啦?这小会儿就出了幻觉啦。”
父亲:“我还幻觉,我还幻灯,我还精神病呢?”
母亲:“我说也差不多,出幻觉啦,精神病前兆,还不是毛病?你想儿子刚当上县长,一县之长父母官,得有多少事儿。”
父亲(在地下走着),“不行,父母官,他得知道父母,儿子有多少事儿,他也得给我回来。”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死皮赖列的,咋这凿死铆子,儿子能回来吗?你叫儿子回来干啥?”
父亲:“不干啥,我是他爸,他是我儿子。他当上县长啦,就不认农村土了吧唧的爸啦?妈啦?他敢不回来!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父亲拿起话筒,就按了电话号码)
话筒里的声音:“您好,您找谁?”
父亲:“我找你。”
话筒里的声音:“你是谁?”
父亲:“我是你爸!”
话筒里的声音:“不对,我没有爸呀……”
父亲:“好小子,你当官啦,就不认爸啦?”
话筒里的声音:“你是找……”
父亲:“我就找你,任为民,我是你爸,就是你爸,你不认也得认爸。”
话筒里的声音:“啊,误会啦……”
父亲:“不误会,我就是你爸。”
话筒里的声音:“啊,你是任大叔吧?”
父亲:“我不是任大叔,我是任大爸。”
话筒里的声音:“啊,任大叔,你真误会啦,我不是任局长,我是原来的副局长小张。”
父亲:“哦……你是小张,这是咋说的,一不小心,给你当爸啦。”
话筒里的声音:“没关系,任大叔,我多么希望有你这样的,好爸爸呀。”
父亲:“小张,你当局长啦,愿不当的,你是没有爸啦。小张,不,小张局长,我儿子,任为民呢?”
话筒里的声音:“大叔,你找任局长,不、不、不,任县长,他上县里了。”
父亲:“那好,那我上县衙门里找他去。”(父亲放下话筒)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不懂吧,还县衙门,那叫县政府。”
父亲:“都是一个意思,我给县政府打电话。”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也不知道县政府电话号码,儿子新上任有多忙,你快别打啦。”
父亲:“打,咋不打?”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知道啥号码,你往哪儿打,你倒是打呀?”
父亲:“我打他手机。”(父亲又按手机号码)
话筒里的声音:“您好,我是任为民,您是哪位?”
父亲:“我是你爸!”
儿子(从舞台一侧走出来,拿着手机说):“你说啥?我这儿有驴叫。”
父亲:“你说我驴叫,反拉你啦,任为民,我是你爸。”
儿子:“哦,这回听出来啦,老爸呀,真是你呀。”
父亲:“你咋说我驴叫?”
儿子:“爸,不是说你驴叫,是手机里真有驴叫。”
父亲:“好小子,你不是还说我驴叫?”
儿子:“爸,你误会啦,我正在农村的路上,这里堵车啦,刚才有驴叫声,手机信号又不太好,我没听清楚你的话。”
父亲:“我说吗,你小子咋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啦,咋的啦,路不好,误车啦,找驴拉呢?”
儿子:“爸,没有,村村通的油板路,路好着呢,就是堵车啦。”
父亲:“好,堵车说明车多,比误车好。”
儿子:“爸,我也不知道是你打来的电话,爸,家里的电话号码咋换啦?”
父亲:“电信局给换的。”
儿子:“那咋换成6847474,这号码多不好呀?”
父亲:“那是我让换的号,要换8899啥的,那不得掏钱吗。7474,没人要的号,不掏钱。”
儿子:“爸,你换电话号码干啥?”
父亲:“干啥,还不都是因为你,老有往家里打电话的,借引子套近乎找你的,我烦。我就换了7474,别说这号码挺好,7474这回谁也不往家打啦。”
儿子:“爸,我挺长时间没回家啦,你和我妈都挺好吧?”
父亲:“好,挺好。”
儿子:“爸,你打电话有事情吗?前边车疏通开不堵啦,我挺忙的,得走啦。”
父亲:“没事儿,给你打电话干啥,我吃饱撑的,有事儿,你马上给我回来一趟。”
儿子:“爸,我这……刚当上……”
父亲:“我知道,你当上县太爷,不,县长啦,当上县长就不认农村的爸、妈啦,你给我回来。”
儿子:“爸,我……我刚当县长,那事太多,我这回去,还要,开会……”
父亲:“不行,你就是上北京开党会也不行,刚当上县长,就不认你农村土了吧唧的爸、妈啦?小子,你马上给我回来一趟!”
儿子:“爸,家里有啥事儿啦?”
父亲:“废话,没事儿,我叫你回来干啥?”
儿子:“那……好吧,(看看手表)时间还够用,我顺路回去一趟。”(儿子下去了)
父亲:“快点儿。”(父亲一下把电话挂啦)
母亲:“我咋说你好,你这死老凿儿,老头子,你这不是竟意儿给儿子添乱吗?家里有的是大米,有的是白面,你说吃点儿棒子面那是吃稀罕,满园子的绿色蔬菜,满树的红、黄、蓝、绿、紫色水果,不缺吃不少穿,小康的日子比蜜甜,家里有啥事儿?这回轮到我不懂了,你给我解释解释。”
父亲:“我说,你也不懂,没有大事儿,紧关加要的,我叫儿子回来干啥?”
母亲:“我咋说你好,我是真不懂,死老凿儿,老头子,你是真烦人。”
父亲:“我就是凡人,我不是神仙。”
母亲:“你不烦人,你气死人。我不懂?是你解释不清楚。行啦,我跟你吃冰棍儿拉冰棍儿,没话。”(母亲生气的出去啦)
(舞台一侧里,有轿车的喇叭声。任县长说:“小张,停车。”刹车声)
(任县长夹着公文包和年轻的司机,从一侧上)
司机:“任县长,这不刚到村口。”
任县长:“小张,你就停车在这里等我,你还不知道,我老爸从来都不让我坐公家的小车回家。这不是顺路事儿急,我不能坐小车回家,小车千万不能进村让我爸看见。否则……”
司机:“哦,我明白啦,任县长,我在村头等着,你快去吧。”(司机下去了)
儿子:(往前走几步)“你们说说,我这刚当上县长,脚打后脑勺,一大堆事儿,这老爸非让我回来。嗐!老爸的倔脾气,我这又刚当上县长,你说不回来不行,要不以后,你就甭想再蹬家门。嗐,摊上这倔老爸,山上的羊肠小路,没辙。(寻思寻思)我还不知老爸火急火燎的叫我回来干啥,家里准有啥事儿,我说话还得小心着点儿。”
(儿子走到门口,开门进屋)
(父亲沉着脸,盘腿坐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烟)
(儿子愣愣的站着,没敢吱声)
父亲:“回来啦,咋不说话,你咋回来的?”
儿子:“坐……坐……搭村里顺便车回来的。”
父亲:“我耳朵也没聋,咋没听着外边车响?”
儿子:“车到村头……人家就到家啦。”
父亲:“今儿个这是,我急着叫你回来,情况特殊,我就不追究啦,坐吧,坐吧。怎么今个儿回来,当上县太爷,不,县长啦,不往农民家的土炕上坐啦?”
儿子:(坐炕边儿上)“爸爸……”
父亲:“我不是你爸爸。”
儿子:(激灵下站起来)“你……”
父亲:“坐吧,坐吧,炕上有灰土没刺,扎不着你屁股。”
儿子:(又坐下)“爸爸……”
父亲:“我不是你爸爸,我不刚才说了吗。”
儿子张嘴:“……”(爸字没说出声)
父亲:“知道我今个儿,着急麻慌请——你回来,干啥吗?”
儿子:“我不知道今天……您老,把我叫回来干啥?”
父亲:“我……我今个儿叫你回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儿,我不是你爸爸。”
儿子:(又突然站起来)“你……”
父亲:“你不要吃那么大的惊,我不是你爸爸,就不是你爸爸。坐吧,炕上有灰土没刺,扎不着你屁股。”
(儿子在炕边儿,又小心翼翼的坐下)
父亲:“今个儿叫你回来,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听好了,坐住了。”
(儿子往里头坐坐)
父亲:“话说从前,四十来年前,一天午后下大暴雨,瓢泼似的……
…… …… …… ……
(儿子缓缓的走啦,他在心里头叫了声:“爸爸,妈妈,我走啦。”)
(出了门,儿子回过头来,他重重地叫一声):“爸爸——妈妈——”(儿子向台下走去)
父亲:(抬起头来)“儿子,走啦?”
母亲:“走啦,儿子。”
父亲:“你说,我叫儿子回来,是我有病吗?”
母亲:“我说你好,老凿儿,不老头子,这回不用解释,我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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