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摆在书架上的书如果从未被阅读，该是多么孤独的事啊。

　　手机的铃声响着。一直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扎马尾，漆黑的眼睛里射出灼灼的，艺术与生命的活力。姝儿知道一定又是秦老师在催促画画的事了。图书馆里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走出来，她正沿台阶走上去。这是十一月份的傍晚，六点钟左右。不用看来电显示，姝儿接起电话。

　　陈姝：喂，秦老师好。

　　秦老师：哦，我说，陈姝同学，参加美术大赛的油画，你打算什么时候交过来啊？我这个辅导老师，到现在还没见着画呢。

　　陈姝：秦老师，我还没开始画。

　　秦老师：……

　　陈姝：老师不是说过，如果没有灵感，就宁可不画吗？

　　秦老师：大赛的截止日期可是马上就要到了。

　　陈姝：我也知道。

　　陈姝：好好加油。我等着你的画。

　　秦老师是个灰白头发的老教授，教油画，极负责任，不过每天打一个电话催促，就稍嫌啰嗦了。

　　姝儿挂断电话，舒了一口气。参赛的油画自然不是不愿意画，只是始终找不到感觉。画什么呢？每天就这么苦恼着。

　　陈姝：不管有没有灵感，等下工作结束，还是去画室练习吧！

　　她自言自语。

　　姝儿在学校图书馆打工，每天在藏书库闭馆之后，整理书架，把同学白天还回的书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藏书库的门已经锁上，她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门。

　　里面一片昏黑。她打开电灯。灯管由近及远依次亮起，发出砰砰的响声。灯光下一排排满是书籍的书架一直纵深到远处的墙壁。书架之间有暗色的阴影，仿佛是融在空气里的知识沉淀下来所成。

　　姝儿看一眼还书处，图书馆用的双层小推车上摆满了需要整理的书，共五车。

　　陈姝：哇，今天还的书好像特别多啊。

　　赞叹完毕，继而说：

　　陈姝：好啦，开始工作吧。

　　先是按下换气扇的开关，窗子一角的风扇旋转起来，发出嗡嗡声。然后回到还书处，挽起衣袖开始推车，查看书脊上的索书号，之后在书架间寻找相应的位置。

　　今天似乎不同寻常，第一本书就是在最角落的一个书架上。她推车走过去。

　　是普通四层的铁书架，她从上到下一层层寻找。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都没有找到，蹲下身挪动脚步查看最下面一层，终于吐口气，露出微笑。

　　将书放回原处，顺便将附近散乱的书籍整理好。

　　陈姝：怎么会借这么冷门的书！……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书，有没有一本是从来没人借过的呢？

　　她转身朝手推车那边望去。猛地打了个颤。

　　陈姝：啊——！！

　　手推车停在过道上，国道对面的书架下有个白色的身影。此时正背对着陈姝，由于低着头，从陈姝角度看，似乎是个无头怪物。听得这声尖叫，白影转过身来。是一个头发略长，面容清峻的男生，手里捧着一本书。抬起头来，眼神清澈无辜地看着她。

　　陈姝：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我每天都在这里啊。

　　陈姝：我问你怎么现在在这里！现在是闭馆时间，你知道吗？！

　　男子：我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这里的啊。

　　陈姝：请你出去，等明天开馆再来！

　　男子：出去？去哪里？

　　陈姝：你是书呆子吗？出去就是从你站的地方走出去。别影响我工作！

　　男子：可是……

　　他从书架间走出来，站在过道上。

　　男子：我想我可以帮你的忙呢。

　　陈姝：不必。你最好快点出去。我上学期刚练过跆拳道。

　　她一手拿起最上面的那本书，一手推车，查看索书号，在书架间张望。

　　男子：在那个书架！

　　他指着远处一个书架。

　　陈姝瞪了他一眼。

　　陈姝：你真的想试试跆拳道？

　　他往后蜷缩。突然恍然大悟似的。

　　男子：啊——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跟你搭讪？

　　陈姝：搭讪？

　　男子：你果然误会了。我不是想跟你搭讪。我只是……

　　陈姝走过去拽住他的衣袖将他往外拉。指着自己的脑袋。

　　陈姝：出去。我看你是这里有问题。

　　男子：我不能出去啊。我从来没有出去过。我只是想请你帮忙。

　　陈姝：我自己还忙着呢。快出去。

　　男子：我可以先帮你的忙，然后你帮我的忙。

　　陈姝：我不需要。

　　男子：我知道每本书在书架上的位置。

　　陈姝：真的？

　　男子点头。

　　陈姝：那好，你说这本书应该在哪里？

　　男子：我刚才说了，那个书架。第三层，从左边数第二格。

　　陈姝走过去。查看。

　　陈姝：嚯，还真是。

　　从车上拿起另一本。

　　陈姝：这本呢？

　　男子：在这儿。

　　然后直接拿起书干净利落地放在书架上。

　　陈姝：（惊讶）你真的知道所有书的位置？

　　男子：差不多。

　　陈姝：那好。你先帮我把所有这些书放到书架上！

　　男子推车在书架间快速地转悠，陈姝悠闲坐在还书处的椅子上。钟表转动，五个手推车上的书一一消失。

　　男子走到陈姝身边，额头上微微沁出汗珠。

　　男子：好了，都放好了。

　　陈姝：（打量着他）你说吧，需要我帮你什么忙？

　　男子：请你阅读我。

　　陈姝：（瞪大眼）什么？

　　男子：（平静）请你阅读我。

　　陈姝：你是疯子吧！你想让我报警吗？

　　男子：啊，你果然又误会了。你以为我要对你性骚扰吗？

　　陈姝：性骚扰！？

　　男子：我是说，我是一本书，希望你找到我，把我读一遍！

　　陈姝：你？是一本书？

　　男子：对。

　　陈姝：装疯卖傻！

　　男子：我真的是一本书！

　　陈姝：好啊，那你的书名是什么？

　　男子：我不知道。

　　陈姝：呵，一本不知道自己名字的书！

　　男子：我真的不知道。每一本书最开始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陈姝：好了。我要走了。你不出去，我就报警。

　　陈姝关掉换气扇，走向门口，男子跟在身后。

　　男子：你答应要帮我的。

　　陈姝：答应找一本没有名字的书？我还没疯。

　　他们已到了门口。陈姝走到门外，拉着门把手。

　　陈姝：快出来！

　　男子：我不能出去，我从来没有出去过。

　　陈姝：那好，我走了。

　　欲锁门。男子着急走了出来。

　　陈姝关掉电灯，锁门。转身，发现男子还在身后。

　　陈姝：再见。你应该去精神病院做个检查。

　　男子：我说过，我真的是一本书。

　　陈姝：好吧。随便。

　　转身朝出口走去。男子跟在身后。一直走下了台阶，他还是跟着。陈姝停下，转身。

　　陈姝：你干嘛跟着我！

　　男子：你答应过要帮我的。

　　陈姝：好吧，我答应帮你，明天，好吗？明天见！

　　走几步，回头，他还是跟着。

　　陈姝：我说过了，明天。明天一定帮你。

　　男子：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陈姝：你还真爱演戏啊。

　　男子：我说了我真的是一本书！

　　陈姝：好，你是一本书！那你想怎么样，要一直跟着我吗？

　　男子：我没有别的办法。

　　陈姝：没有别的办法！！

　　陈姝在前，他在后，在校园夜晚路灯的橘色光芒下走去。

　　画室所在的那栋建筑。一前一后上了楼梯。走到画室的门前。陈姝走进去，将门锁上了。男子站在门前头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

　　画室里支着几个花架，五六个女生正在画画，旁边摊开油画颜料。一张课桌上摆着素描用的石膏雕塑。此外还有静物的一盘彩色水果，玻璃花瓶内插着月季。另一张课桌上散着好几片灿烂的梧桐叶。墙壁上挂着画。到处有完成的，未完成的习作。

　　陈姝默默走到自己的花架前。从抽屉取出画笔和颜料。在她身后的一个女生，和她同宿舍的，一手撇着画笔，探头向她说话。她叫苏静。

　　苏静：今天没去图书馆打工？

　　陈姝：去了。

　　苏静：那怎么这么早回来？

　　陈姝：碰上一个傻瓜。

　　苏静：怎么了？

　　陈姝：（指指门上的玻璃窗）呐，就是他，帮忙整理的。

　　苏静：（喜欢听八卦的）追求者？

　　陈姝：不是！

　　苏静：不是吗？

　　陈姝：不是。他是个神经病。

　　所有这些对话因怕打扰到正在画画的人，都是低声细语的。

　　陈姝开始画画。铺上了画纸，颜料盒也打开了，拿出了铅笔，却愣在那里。抬头，看见男子正朝她望。一对视，他倒高兴地对她挥手。

　　拿铅笔画了几下，终于放下来，走到门口去，开了门。

　　陈姝：进来吧。不过，不许说话！

　　男子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看她画画。

　　陈姝：不许看！

　　他听话地转过头去。

　　从画室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陈姝与苏静在前，他跟在其后。

　　苏静：还说不是追求者？

　　陈姝：不是。

　　苏静：我看是男朋友！

　　陈姝：你就是一个花痴……

　　苏静：不过，老实说，他长得虽然挺帅，可怎么呆呆的？

　　陈姝：他是个书呆子。

　　苏静：（意味深长）哦——。

　　陈姝她们已经到了女生宿舍门口了。不时有女生走进宿舍里去，也有几对情侣在昏暗处私语。他还是跟在身后。苏静回头看他一眼。

　　苏静：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们俩说晚安。

　　蹬蹬蹬，一径跑上阶梯，回头朝陈姝挥挥手，走进去了。

　　陈姝：都到了女生宿舍了，你想怎样，也要跟进去吗？

　　男子：不行吗？

　　陈姝：（气得瞪眼）你是男生，这里是女生宿舍！

　　男子：我说了我是一本书。

　　陈姝：你是一本书吗？好——看到那边的花坛吗，去那里站着吧！你是书嘛，书整天立在书架上，我看你能站多久！

　　陈姝回到宿舍。走去阳台上向下看，那男子果然还立在那里。像个哨兵似的，两脚并拢了站在花坛的边沿上。

　　熄了灯，睡觉了。各处都安静下来。他还是纹丝不动地站着。

　　夜里陈姝起来，一身睡衣走到阳台上。

　　陈姝：哇，还站在那里。

　　然后打着哈欠，又回去睡觉了。

　　天亮起来。陈姝下楼来。走到仍站在花坛边沿的他身边。

　　陈姝：起床挺早啊！

　　男子：早。

　　陈姝：还敢答应？！

　　男子：啊——你又误会了，我一直站在这里，我是说，你挺早。

　　陈姝：哼！（转身）我最讨厌说谎的人！

　　男子：可是，我没说谎。

　　陈姝走开，男子跟在身后。

　　男子：我说过，我是一本书，一直在这里站下去也没事的。

　　陈姝：没有睡觉？

　　男子：我是书嘛，不用睡觉的。不过，我挺怕露水。早上下露水的时候，我去那边的电话亭躲了一会儿。

　　他指着远处的电话亭。陈姝想，看来，他还真是个执着在自己谎话里的人呢。

　　陈姝：我去吃早餐。别跟着我。

　　他还是跟着。她去买了早餐来，坐在餐桌一边，他在另一边坐下来。

　　陈姝：书是不用吃早餐的吧？

　　男子：对啊。

　　陈姝：看来你起的还真早，早餐都吃过！。

　　男子：我都说了，我是一本书。

　　陈姝埋头吃早餐。

　　男子：（略显忧伤的）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

　　陈姝愣了一下，继续埋头吃早餐。

　　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男子：你看这个。

　　陈姝抬头，看见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一个生锈的剃须刀的刀片。

　　陈姝：你想干嘛？

　　男子：我在花园里找到的。你看——

　　说着，把左手平放在餐桌上，摊开手心，右手用刀片用力切下去。

　　陈姝：（惊吓）你疯了！

　　男子举起手，终于可以证明自己地笑着说

　　男子：你看，没有流血吧。人是会流血的，而我是书，书不会流血！

　　陈姝拉过他的手。手心一道深深的割痕，可真的没有流血。像是划破了书本一样，有一页一页叠起来的纹理。

　　陈姝：这么说——你，真的是一本书？！

　　男子：我早就这么说了呀。

　　陈姝：（又把手拉过来）可是这怎么可能！

　　男子：要我用别的方法证明吗？我的这只手，遇到火的话可是会烧起来的啊。

　　陈姝：不——不用了！

　　男子：那么，你相信我是一本书啦？

　　陈姝：暂时相信。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耍把戏骗我的话，我一定不放过你。

　　男子：我是书嘛，不会撒谎的。

　　陈姝：好了，走吧。我们出去再说。

　　秋天的花园里，他们坐在长椅上，背后是一树落尽了叶子的梧桐。地上满是红叶。

　　陈姝：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的忙？

　　男子：找到我。把我读一遍。这样就行。

　　陈姝：可是你连书名都不知道。

　　男子：是啊。每一本书刚开始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陈姝：所以，要我在图书馆的千万册图书中挨个找吗？

　　男子：（沉思片刻）也许有一条线索。

　　陈姝：线索？

　　男子：写我的那个作者，嘴里经常念叨着一句话。

　　陈姝：是什么？

　　男子：神秘之路通往内心。

　　陈姝：（跟着念）神秘之路通往内心，这是一句诗吗？

　　男子：我不知道。从我被运抵这座图书馆，每天晚上我都会在书架前找书看，可是从来没有读到过这句话。

　　陈姝：这就不大好办了。不过，（突然转向他）为什么非要找到自己，并让我读一遍呢？

　　男子：因为，这里是人类的世界啊。而我则应该去到书的世界里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被人读一遍。

　　陈姝：这么说——之前的你从来没有被读过？

　　男子：没有。

　　陈姝：从来没有那个同学借过你吗？

　　男子：没有。也许我在太角落的位置。

　　陈姝：那么，我是在找一本从来没有被读过的书啦？

　　男子：是。

　　陈姝：好吧，别沮丧了，你很快就会被读到了。

　　男子：真的吗？

　　陈姝：走，我想到一个地方了。

　　电子阅览室。陈姝坐在一台电脑前。男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屏幕。

　　陈姝打开搜索引擎。

　　陈姝：神秘—之—路—通往—内心。

　　她一边键入，一边读出声来。之后敲击了回车键。打开链接，认真地看下去。

　　陈姝：啊！在这里！诺瓦利斯，德国浪漫主义作家，诗人。神秘之路通往内心，这是他所说的话！

　　男子：是真的！

　　陈姝：那么，你应该是诺瓦利斯写的一本书了！

　　男子：应该是的！

　　陈姝：等一下。

　　打开学校图书馆的书刊检索页，键入诺瓦利斯。

　　陈姝：看，索书号出来了，记着这个，就可以在书架上直接找到了。

　　男子：有好多啊。

　　陈姝：只好一一记下来了。

　　男子：可以记在我手掌上的。

　　陈姝拿了钢笔，将索书号抄写下来。

　　图书馆里。很安静。有同学在书架前站着看书。陈姝拉起男子的手，查看索书号，一边在书架前迅速浏览者书名。

　　陈姝：诺瓦利斯——诺瓦利斯——诺瓦利斯——啊，在这里！找到了！

　　在第三层上她发现了一排作者为诺瓦利斯的书。不同的有四本。她取出来。他跟着她一起走到桌边。陈姝拿起第一本。

　　陈姝：如果读到是你的那本书，你是否能感受到呢？

　　男子：我不知道，应该能感受得到。

　　陈姝：那好，我们开始吧。（朗读）只有一个，是人世世代代寻找的，每一处，有时在高峰，有时在世界的……

　　男子：那个——其实不读出声也是可以的，我会感受得到。

　　陈姝：那么，是这一本吗？

　　男子：不是。

　　陈姝拿起下一本。认真地看下去。

　　男子：（低头，闭眼）不是。

　　第三本。

　　男子：不，也不是。只剩最后一本了吗？

　　陈姝：（深呼吸，打开封面。朗读）人们走着各自不同的路，谁要追踪和比较一下这一条条路……

　　男子：（略痛苦地）不是，也不是这一本。（睁开眼睛）啊，没有了？

　　陈姝：没有了。可是，不应该是诺瓦利斯写的书吗？既然是他说过那句话？

　　男子：我不知道。

　　一位男同学拿了本《沈从文自传》，从远处走过来，坐在这同一张桌子上。陈姝瞥了一眼。突然兴奋起来。

　　陈姝：啊！对了！除了诺瓦利斯自己子儿的书，还有别人写他的书！他的传记！——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陈姝一路跑步去电子阅览室。

　　一边喘气，打开电脑。

　　搜索引擎。她键入“诺瓦利斯”。打开链接逐一看着。突然停顿了一下。

　　陈姝：蓝花？

　　然后又兴奋地重复一遍。

　　陈姝：蓝花！

　　起身跑出阅览室。

　　男子正坐在桌前。望着走进的陈姝。

　　陈姝：蓝花！

　　男子：嗯？

　　陈姝：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蓝花？

　　男子：蓝花？

　　他眼睛呆滞，在内心默念“蓝花”两个字。嘴角的笑容慢慢漾开。

　　男子：蓝花。

　　陈姝迅速走到一排书架前，蹲下来，在最底层的书架上，她发现那本崭新的书。她把书抽出来。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她靠在书架上。打开封面。发现内页上写满了一排索书号。她拉起他的手。没错，和写在他手心的那些号码一模一样。此外，书页上还有一道被利刃划破的口子。她读起来。

　　陈姝：小说来自于历史的缺陷……

　　从图书馆大窗子里射进来深秋明亮的阳光。书架的阴影由长缩短，又渐渐拉长，光线昏暗，又忽然亮起的电灯。她一页一页地翻读。图书馆里人的踪迹匆匆变幻。

　　她临近了故事的结尾。他一直站着。灯光下眼睛似乎盈满泪水。

　　陈姝：……弗里茨镌刻着苏菲是我的精神向导的金戒指保存在魏森费耳斯市博物馆。

　　陈姝合上书，望向他。他向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

　　男子：谢谢你。

　　他又往后退了两步，消失不见了。

　　陈姝的眼睛里，掉了颗眼泪下来。

　　许久之后。在宿舍里。苏静从门口冲进来。

　　苏静：陈姝，你的油画得奖了耶！而且是一等奖啊！

　　陈姝：（淡淡地）谢谢。

　　当晚她走进画室，看着那幅参赛作品曾经的草稿。

　　画面上是那个业已消失的男子。他眼神清澈，单纯，似乎仍在说着，我是一本书呀。他其实很帅，呆傻之气减少了。画面上，一条曲曲小路通向他的胸膛。他的胸膛如一扇门般打开着，里面是一朵开放的蓝花。

　　画面下有小小的标题。

　　蓝花-神秘之路通往内心。

　　注：《蓝花》一书为英国作家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以诺瓦利斯生平为蓝本写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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