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德二年十月下旬。龚集旦村。
村口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龚集旦村的人口、风俗、名人逸事等。
不远处一条土路上出现了一支迎亲的队伍。渐行渐近,终于听见了欢快的击鼓声和尖锐的笛音。乐队在前,轿夫随后,轿旁有一匹青聪马。一个少女骑在马上,胸前戴着红花,手持一根马鞭,显得十分精干。
这支队伍刚刚进入村子,一帮小孩子欢呼着围上来。有个男孩儿伸出手,刚要揭开轿帷,手腕被鞭鞘卷住了。他回过头去,看见了马上那个少女俏丽的笑脸。
龚二妹:“想看新人,过几天不迟。”
一抖手,将他的胳膊甩开了。
龚二妹家。
这是一幢大宅,有一栋小楼、一排平房、一座花园和几道砖墙。门楼朝北,两边各蹲着一只石狮。门檐下一挂鞭炮“噼噼啪啪”地响着,将花轿迎进宅子。贺喜的人随后蜂拥而入。
宅内更加热闹。龚二妹和一个披红盖头的人拜堂之后,午宴开始了。由于贺喜的人太多,筵席一直摆到了大院儿里。觥筹交错间,两名贺客站起身来,向一个刚刚赶来的人施礼问候。那人穿着长衣,举止斯文,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
贺客甲:“龚兄,你也来了?请这边坐。”
三人入席。
贺客甲:“龚兄,平时很少见你出门,今天怎么有空来喝这杯喜酒?”
龚守义(叹了口气):“你嫂子病了,只好由我来送这份贺礼了。”
说话间,侍仆们摆上杯盘,给三人各斟了一杯酒,随即走开了。
贺客乙:“咱们难得相聚一次,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一醉方休。”
龚守义(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贪杯误事。一个大男人,喝醉了酒,成何体统。”
贺客乙偷眼瞧了瞧龚守义,暗暗摇头。
贺客甲(讥讽地):“龚兄让我嫂子管束得忒紧了,连喝酒这样的小事,也畏首畏尾了。”
龚守义(并不动怒,拍了拍贺客甲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小兄弟,你还没有结婚,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一个人一旦结婚,就由不得自己了。”
贺客甲:“这话怎么讲?”
龚守义:“在咱们龚集旦村,当家主事的都是妇人。男人只是家中的一件摆设,正如客厅里的一枝花,卧室中的一张榻,仅供妇人观赏玩弄罢了。身为男子,已然不幸;一旦结婚,更其不幸了。”
贺客甲(点头):“这倒是。”
贺客乙(沮丧地):“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咱们有什么办法?只好怪自己投错了胎。(摇头)唉,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龚守义:“你又说错了,这并非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贺客乙:“何以见得?”
龚守义(不屑地):“你二人少读书,少行路,哪里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比如这结婚时的各项礼仪,其他地方和咱们龚集旦村就大不相同。”
二贺客:“真的?”
龚守义(压低声音,神秘地):“其他地方的人结婚,女人披红盖头,坐花轿;男人则抛头露面,骑马迎亲。你们能想到么?”
二贺客(大惊):“有这等事?!”
龚守义:“不仅如此。女人一生受男人压制,活得非常辛苦;男人则任性妄为,三妻四妾,十分逍遥快活。”
贺客甲(气愤地):“胡闹!胡闹!”
贺客乙(悠然神往):“如果真是这样,倒不枉此生了。”
新房。夜。内。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龚二妹闪身进房。
房间里红烛高照,气氛温馨。一个人披着大红盖头,坐在床沿上,羞低着头。
龚二妹喜不自禁,搓了搓手,一手持烛,一手掀起了盖头。
新郎官偷觑她一眼,偏转脸去。
龚二妹更加喜欢,托住他下颏,细细地观赏。
龚二妹(柔声地):“让你久等了。”
新郎官眼饧脸热,又低下头去。
新房。夜。外。
龚守义和二贺客舔破窗纸,往里偷看。看了片刻,他们悄悄地离开了窗子。
三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议论。
龚守义:“你们知道新郎官是谁吗?”
贺客乙:“听说新郎官在娘家时十分贤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于叫什么名字,倒不知道。”
龚守义:“他姓刘,名成志,是刘既闲的侄子。”
贺客甲(吃惊地):“刘既闲的侄子?(摇了摇头)刘老爷子嫁到咱们这地方以来,事事特立独行,出尽了风头,实在不象话。”
贺客乙:“据说他终日在外头厮混,偏偏让妻子呆在家里,洗衣濯菜,侍弄孩子,真是这样吗?”
龚守义:“确实如此。”
三个人相互瞅了一眼,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龚守义:“我有一桩秘闻,正要说给二位听听。”
贺客甲:“请讲。”
龚守义:“这刘老爷子不仅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最近又纠集了一帮闲汉,想把这龚集旦村闹得天翻地覆,你说可恨不可恨?”
贺客甲:“他想干什么?”
龚守义:“他想重振夫纲,使每一个男子都能为所欲为,脱离妇人的管制。”
贺客甲:“可笑!可笑!”
贺客乙:“这件事只怕不容易办到。”
龚守义:“不然。所谓‘有志者,事竟成。’况且他处心积虑,一旦让他得逞了,倒也并不意外。(凑近二人耳边,轻声地)今天这场婚事,正是他起事的源头。”
贺客甲(惊骇地):“难道这新郎官也要学他叔叔的样子?”
龚守义:“新郎官并不知情。不过,既然他叔叔有志于此,日后少不得点化于他。你想,那新郎官年纪尚小,懵懂无知,终于被他叔叔说得心动,做出失节之事,也未可知。”
贺客甲:“虽然如此,也要看新郎官品性如何。如果他知书达礼,谨守夫道,只怕刘老爷子要白费心机了。”
龚守义:“正是。”
贺客乙:“我倒想看看这刘老爷子到底能不能成事。”
龚守义家。夜。内、外。
一个丫鬟打开宅门,将龚守义迎进来。
龚守义(小声地):“夫人睡了吗?”
丫鬟:“灯还亮着。大概没睡。”
龚守义来到窗下,放轻脚步,慢慢往前走。
忽听房内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谁?”
龚守义两腿打颤,跪倒在地,膝行几步,推开了门。
龚守义:“夫人……”
龚夫人(语音娇媚地):“你还知道回家?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龚守义提起右手,狠批自己双颊。
龚守义:“我错了。我不该在外面逗留,不该让娘子久等。请夫人责罚。”
龚夫人:“责罚你倒不急在一时。不过,你的晚课似乎还没有做呢。”
龚守义如释重负,站起身,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盆水,放到夫人脚边,一边给她洗脚,一边仰起脸,谄媚地问:“你……你没有生气吧?”
刘既闲家。日。内、外。
刘既闲和几位好友在房间里聊天。
一个仆人拿着帖子走进来。
仆人:“老爷,有人求见。”
刘既闲接过帖子看了看,忽然喜形于色。
刘既闲(站起身,向几位好友拱了拱手):“请稍候。”
他疾步赶到门口。
刘成志见他走出来,向他深施一礼。
刘成志:“叔叔好。”
刘既闲一把抓住他的手,左看右看。
刘既闲:“好。好。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看我。”
二人进屋。
刘既闲(指刘成志):“这是舍侄。”
众人站起身。
钱小夭:“莫非这就是龚二妹刚刚迎娶进门的佳婿么?”
刘既闲:“正是。”
钱小夭:“果然好身材,好相貌。”
众人落座。
刘既闲:“贤侄,我有一件事正要跟你商量。”
刘成志:“叔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刘既闲:“这件事说来话长。(叹了口气)你是个读书人,应该懂得‘男尊女卑’的道理。可现在世风日下,乾坤颠倒,反而让那女子们占尽了便宜。这几年来,我看惯了须眉男子卑躬屈膝、扭捏作态的无耻样子,内心大不以为然。你刚刚结婚,陷溺未深,最好不要效仿这些懦弱之徒。”
刘成志:“我虽不肖,也还懂得‘礼义廉耻’四字,当然不甘心受那女子们摆布。但世风如此,一时倒不便发作。毕竟双拳不敌四手,一人难斗群雌。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刘既闲(大喜):“你能这么想,也是个有志之士了。(指了指众宾客)这些都是我的挚友,平时被妇人们欺负惯了,一心只想谋反。你如有意,不妨与他们结识一下。”
刘成志(站起身,向众人施礼):“失敬。失敬。”
钱小夭(冷眼瞅了瞅他):“刘公子适才所言,倒也豪气十足。却不知一旦与妇人们拔拳相向,是否胆壮如斯?”
刘成志(面红过耳):“这……”
钱小夭:“如果只是口头上说说,那也无碍。钱某虽是粗人,背后阴损别人几句,长长自己的志气,其实用不着公子指教。”
刘成志(假咳一声,强作镇定):“钱兄未免小觑我了。”
钱小夭:“既如此,刘公子只须给我们做个榜样,钱某自然口服心服。”
刘成志:“什么榜样?”
钱小夭:“那龚二妹是我看着长大的,体格单薄,性情柔弱,正适合刘公子发威。你能把她压制住了,钱某无话可说。”
刘成志向左看看,向右看看,踌躇不答。
钱小夭:“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刘成志(沉默片刻,潸然泪下):“不瞒各位,我自小被母亲拘束惯了,整日学那针黹之事,背诵三从四德的祖训,性情已然大异。今天突然让我发威,只怕有些操之过急了。”
刘既闲旁观良久,这时趋前一步。
刘既闲:“我有一个计策,可以恢复你男儿本性。”
刘成志困惑地瞅着他。
刘既闲(向仆人使个眼色,吩咐):“端上来。”
不大会儿,仆人用木托盘端上来一只白釉瓷瓶。瓶身上绘着八仙过海的彩图,只见这八仙神态飘逸,栩栩如生。
刘成志:“这是什么?”
刘既闲:“这是男人的忘情水,英雄的壮胆药。只要把它喝下去,你什么也不怕了。”
刘成志(久久地瞪视着这只瓷瓶,惊愕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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