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催客泪

　　内景赵雨晗（女，40岁）家，客厅周日春天晚

　　陈其东（赵雨晗丈夫，45岁，一脸怒气）：你能不能，不挖苦我……

　　赵雨晗：有本事，做几件漂亮事，把我的嘴堵住。

　　陈其东：我不是伟人，不可能，做一件，成一件……

　　赵雨晗：自从你辞职单干之后，带给我的全是坏消息。

　　陈其东：挣钱和登月一样，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的事业刚刚起步，赚不到钱是正常的……

　　赵雨晗：可是你绑着老婆孩子，在失败的泥潭中一起挣扎，就不正常了。

　　陈其东：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赵雨晗：这句话都说两年了，底气越来越虚。作为男人，看着妻子和孩子天天喝粥，你不觉得惭愧吗。人生的路，都该走后半程了，不拿地图也不该迷路。

　　陈其东：这次赔钱，是有原因的……

　　赵雨晗：我不想听过程，上帝为什么只虐待你一个人？

　　陈其东：挣钱难呀……

　　赵雨晗：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把工作辞了……

　　陈其东：又提这件事，那时孩子小，总闹病，让别人带不是不放心吗……

　　赵雨晗：现在孩子没病了，我快闲出病了。

　　陈其东：上次我那朋友介绍你去报摊，卖报，月收入不低于六百……

　　赵雨晗：得，我大脑缺成分，把月工资六千元的“金融白领”辞了，去当报童，亏你想的出。

　　陈其东：我是想让你找点事做，过渡一下，像你这种年龄的知识女性，找工作如同走蜀道。

　　赵雨晗：那你就别装大眼鱼，也辞掉工作，去做生意、去冒险……

　　陈其东：我本意是不安于现状，想让我们的生活水准，更上一层楼。

　　赵雨晗：现在可好，返朴归真，家里的吃喝都快成问题了。

　　陈其东：咱家不是还有点积蓄，省着点用……

　　赵雨晗：现代化是干出来了，不是省出来了。

　　陈其东：前后都是你的理！我在别人手下打工，你说我没出息，干到死也是为他人作嫁衣。我自己当老板，你又不能承受挫折……

　　赵雨晗：你想和挫折白头到老吗？

　　陈其东：你说话总是咄咄逼人，不给别人留喘息的间隙……

　　内景陈佳静（赵雨晗的女儿，10岁）的房间春天

　　陈佳静坐在房间里，关着门，望着写字台上的书本发呆。听着父母在外面争吵，脸上挂着焦虑。她戴上耳脉，打开cd，随着耳机里的节奏，哼唱起来。她望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表情复杂。

　　外景辽阔的草原

　　陈佳静走在父母中间，一手拉着母亲的左手，一手拽着父亲的右手，走着跑跳步。绿草、蓝天、白云承载着三口之家的幸福，在阳光下升华。

　　内景陈佳静的房间春天夜

　　陈佳静平躺在床上，被子被踹开，脸上挂着笑容。她被外屋的摔打声惊醒，坐起。知道是父母在吵架，她抱起放在枕边的布娃娃，躺下，用被子蒙住头。

　　内景赵雨晗家的客厅春天夜

　　陈其东：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白天在外累了一天，现在想休息……

　　赵雨晗：谁不累，谁不累？成果呢，成果呢？

　　陈其东：我反复说，不经过苦难，很难获得成功。我在外面，又没有吃喝嫖赌，而是在努力工作。作为妻子，你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再为我付出……

　　赵雨晗：我付出的够多了！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和孩子，好好的工作辞了……

　　陈其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赵雨晗：人家怎么都能成功，你怎么就这样倒霉，运气总那么差？

　　陈其东：只有走进成功人士，绕到他们的身后，你才会发现，那里堆放着艰辛和磨难……

　　赵雨晗：我真是傻，放着安逸的中产阶级生活不过，偏要饿着肚子，等着你中“成功奖”。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事业，没有朋友……

　　陈其东：够了，别再说了，我真是受够了。

　　赵雨晗：为什么不让人说……

　　陈其东：除了抱怨、牢骚，就是数落、挖苦，（加大音量）一点新内容都没有。我受够了，也不想再忍了。我把房子和家里仅有的钱留下，咱俩离婚吧……

　　赵雨晗：（愣）是该离婚了。

　　陈其东：我走，我早该离开了，你太让我伤心、失望了。我宁愿明天流浪街头，也不想再听你无休止的唠叨。我累了，我烦了，（咆哮）我够了、够了……

　　赵雨晗：我预料到了，你迟早会提出离婚。

　　陈其东：我俩的缘分承受不住语言暴力的反复蹂躏。老婆和女人的最大不同之处是，前者可以与丈夫同甘共苦，而后者不行……

　　赵雨晗：对，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陈其东：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孩子是你我之间残存的一段瓜葛，暂时归你。我走后，希望你能做一个称职母亲。

　　赵雨晗：谢谢你提到了孩子，我知道应该做什么。

　　外景某小学校的大门外冬天下午

　　接学生的家长们，把学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学生放学了，有的钻进轿车，有的坐上三轮摩托，更多的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校门外的学生、家长渐渐散去，只剩下陈佳静一个人，在寒风中走来走去……

　　刘老师：（陈佳静的班任老师推着自行车，从学校出来）陈佳静，你家长没来接你？

　　陈佳静：没有。

　　刘老师：你家在哪，老师送你吧！

　　陈佳静：（用手指着远处的一栋楼房）就在那栋红砖楼里。我已经上四年级了，自己能回家。

　　刘老师：从上学期开始，你课上总走神，学习成绩一降再降，这是怎么回事？

　　陈佳静：没怎么。

　　刘老师：老师不再提醒你了，事不过三，如果仍不见好转，我可要请家长了。

　　陈佳静：别，刘老师，我改。（眼圈红了）

　　刘老师：你怎么了？

　　陈佳静：我爸和我妈，半年前，离婚了。

　　刘老师：我猜到了。别难过，明天上午，大课间来办公室找我，咱们聊聊。

　　陈佳静：好。

　　刘老师：自己回家，路上看着点车，注意安全。老师走啦？

　　陈佳静：刘老师再见。（目送刘老师远去，之后，继续在校门外徘徊）

　　内景赵雨晗家冬天下午

　　陈佳静爬上楼。房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上写：佳静，妈妈去学校接你了，如果你先到家，等我一会儿。

　　陈佳静打开房门，走进屋。家里的家具已经被搬走，屋内一片狼藉。

　　陈佳静：（感到惊讶）呀。

　　陈佳静走进自己的房间。原先挂在墙上的全家福相片，躺在废纸堆里。父亲部分已被剪下，其碎片散落一地。装相片的镜框已摔坏，趴在地上。陈佳静弯腰将半张“全家福”拾起，放进书包里，把父亲的“碎片”，一点点地捡起，装进自己的衣兜里。

　　“跟随”陈佳静多年的布娃娃，斜靠着一个破鞋盒子上。陈佳静走过去，拾起它，弹去上面的尘土。陈佳静听到脚步声，转身看见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佳静：妈妈，家呢？

　　赵雨晗：搬了。走吧，跟妈妈回新家。（指着女儿手里的布娃娃）拿它干什么，脏兮兮的，扔了。

　　陈佳静：我想要。

　　赵雨晗：你都多大了，还抱娃娃，扔了。

　　陈佳静：不，这是爸爸给我买的……

　　赵雨晗：（不高兴）那就更应该扔。（从女儿手里夺过布娃娃，扔在地上）

　　陈佳静：妈妈，我想要嘛。（弯腰，想去捡布娃娃）

　　赵雨晗：（上前，粗暴地拉住女儿的胳膊）你怎这么拧呀，让你扔，你就扔。

　　陈佳静：（哭了）我想要，为什么呀？

　　赵雨晗：为什么，不为什么。你现在告诉我，你是愿意和你爸过，还是和我过？

　　陈佳静：不知道。

　　赵佳静：（火冒三丈，用力推搡女儿）快去和你爸过去吧，走，走，出去，找你爸去，走。

　　陈佳静：（拽妈妈的胳膊）妈妈，我和你过。

　　赵雨晗：现在说和我过，晚了。走，去找你爸去，快去和他爸爸过吧！

　　陈佳静：妈妈，我和你过。（双手抱住妈妈的腰）我不走，我要和你过。（赵雨晗不说话）妈妈，我不走，我跟你过。我听你的话。

　　赵雨晗：（气消了一些）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妈妈最烦孩子哭，动不动就掉眼泪，顶没出息了。

　　陈佳静：妈妈，我不哭了，我没有眼泪了，你看，已经干了，我听妈妈的话啦。

　　赵雨晗：好，听话，现在就跟我回家。

　　陈佳静：妈妈，我过生日那天，你给我买的巧克力糖，放在娃娃的肚子里了，可以拿出来吗？

　　赵雨晗：嗯，可以。（陈佳静拾起布娃娃）都两个多月了，你还没吃完吗？

　　陈佳静：我舍不得吃。（拉开拉链，从布娃娃的肚子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糖，然后很不情愿地把布娃娃扔到地上）

　　赵雨晗：让妈妈看看（拿过巧克力），保质期都过了一个多星期了，赶快吃了吧。

　　陈佳静：什么叫保质期？

　　赵雨晗：（指给女儿看）就是在这个时间内可以食用。

　　陈佳静：可是已经过期了。

　　赵雨晗：超一个两星期，没有关系。这是妈妈在超市买的降价食品，便宜。妈妈现在没有收入……（停住同，没有把话说完，指着巧克力糖）回家后，赶快吃了，不然会变质。妈妈知道你喜欢吃巧克力，等把这套楼房卖了，给你买一斤新出厂的。（掉眼泪）

　　陈佳静：妈妈，你怎么哭了？

　　赵雨晗：没有。佳静，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想爸爸了？

　　陈佳静：没有，不想。

　　赵雨晗：妈妈不相信。

　　陈佳静：真的不想。妈妈，我喜欢妈妈和爸爸离婚。

　　赵雨晗：（吃惊）为什么？

　　陈佳静：家里安静了。

　　赵雨晗：是呀，离婚确实让家里安静了。走吧，回家。佳静，要是真喜欢那个布娃娃，你还是拿着它吧。

　　陈佳静：我现在真的不想要了。

　　母女俩离开房间。

　　内景赵雨晗新家冬天上午

　　这是两间低矮、昏暗的平房，里面的家具被无序地堆放着。房前接出一小间简易房，作为厨房。

　　赵雨晗在厨房里，择菜洗菜，准备做饭。陈佳静在里屋，坐在写字台前，聚精会神地拼接爸爸的那半张相片。听见妈妈喊自己的名字，忙“破坏现场”，把相片的碎片藏起来。

　　赵雨晗：（试图把液化罐与炉灶连接上）佳静，你在屋里做什么呢，没听见妈妈在叫你吗。（看到女儿快步走进厨房）干什么呢，半天不出来？

　　陈佳静：玩呢。

　　赵雨晗：煤气灶，还是装不上。妈妈让你问问同学，问了吗？

　　陈佳静：我问同学赵小宣了，她爸爸还给你画了张图呢。（说完，跑进屋）

　　赵雨晗继续尝试。陈佳静跑进厨房，手里拿了一张纸。

　　陈佳静：她爸说，把这张纸贴墙上。（用手将那张纸按在墙上）

　　赵雨晗：等等，让我想想，（看图纸）向这边拧，是紧。（很快就连接上了）嗯，不错。

　　赵雨涛（赵雨晗的哥哥）、刘怡欣（赵雨晗的嫂子）和赵景全一家三口推门进来。

　　陈佳静：舅舅、舅妈好，景全，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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