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账

　　剧本正文

　　人物：牛经理，讨账用户甲、乙、丙，职业与口音各异。

　　幕开：（舞台中央置茶几一只，椅子两把。）

　　（牛经理醉意醺醺、步履蹒跚而上……）

　　牛：有人开车去东北，碰见司机耍流氓。翠花，上酸菜！什么，我喝醉了？你才喝醉了呢！唉，我心里烦哪！

　　这大小伙最怕结了婚尿炕，

　　大姑娘最怕出嫁前发胖，

　　大男人最怕陪老婆到商场圪逛，

　　大财主最怕借银子的人忽然健忘。

　　我这牛大经理嘛，企业搞得不怎么样，最怕那些客户跟在屁股后头要账，弄得你整天晕头转向，耳朵发烫，洗个桑拿都有人告状。

　　（敲门声起，用户甲上）这不，敲门的肯定是来要账。

　　甲（青年女性，乡镇企业采购员，河南口音）：牛经理在吗？哎，人呢？你是牛经理吧？

　　牛：你怎么知道我是牛经理？

　　甲：俺是干啥吃的。我没来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说《无前》公司的经理呀是姓牛，姓牛是牛不大，摆不小，长着一对儿八字脚，鼻子像个鹦鹉鸟，脑袋像个圪出枣，不是你是谁？

　　牛：你这个人好不懂礼，怎么出口就伤人？

　　甲：你也配讲礼？你赶紧还了我们那十万块钱，才是正礼。俺们区区几十个人的小厂，就指望那十万块钱救命吃饭，拿钱治病，哪经得住你们一拖再拖，把多少要办的事都拖黄了，把多少人的病都拖误了。三年来，我们已几十次派人来催款，你们就是不给，这真是：越热越出汗，越冷越圪颤。人家欠咱钱，忙得咱团团转。

　　牛：小同志，你们厂长也来过，书记也来过，来过归来过，我是要钱没一个。公司三年前效益就往下掉，我们也不会印钞票，你说你一趟一趟不是白来要？

　　甲：牛经理，俺也不容易呀！

　　牛：我欠你钱我也挺急躁，等我有了钱把你叫。

　　甲：呀，牛经理，你咋又来这一套了？

　　牛：你看你吓我一大跳，那你说怎么着？要不你干脆登了报，或者到法院把我告，给我带上副小手铐？

　　甲：牛经理呀，俺哪敢把你告，俺就是一天来一趟，只要你能还了俺那笔账。回扣嘛，也要像个样。

　　牛：（拉甲的手）回扣？（甲缩手，牛失望地）哎，回扣都是悄悄放，哪能吆喝到舞台上。你一天来一趟，知道的说你是来要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追着跟我搞对象。

　　甲：你听听，你听听，啥东西！俺就是追狗追鸡，也不追你这老东西。

　　牛：哎呀，你以为我愿意看见你呀？中国就是没妇女，我也不会对你感兴趣。

　　甲：您看看，您看看，俺跟厂长说啥来着，俺就说讨账，讨账，得有个长相。男的要五大三粗，女的要十分闪亮。像咱这，仨土豆拼了一张脸，俩指甲划了两只眼。

　　牛：哎，后面看，好像是一个风景点，扭回头一看，哎呀妈呀，这是谁蒸的馒头放多了碱。

　　甲：你看看，你看看，人家看都不愿意多看咱一眼，对，回去让厂长再换一个漂亮姐，我看你咋办。（下）

　　牛：虱子多了不咬人，来的人多了我就练嘴皮。怎么着？不过说实话，我们这个烂公司原来效益还是挺不错的，可一换上我牛经理就邪了门儿，上任前我也烧过香，磕过头，还在朋友面前吹过牛，可就是市场上那哗啦啦的钞票不往我们厂里流，虽然我现在坐小车，住洋楼，可是我天天也发愁，发愁什么？你想，我要不赚回本儿来再揩点油，当这经理顶个球。（担心后怕地）哎，有没有反贪局的，他们要是知道了，可不管我姓马，还是姓牛。

　　乙：（被厂家雇用的社会青年，东北口音，匪气十足）牛经理在吗？

　　牛：哎呀，又来了个小伙子，你说这……

　　乙：（腰别长刀，边走边唱）

　　（唱）月亮走，我也走，

　　我追欠款在外头；

　　小妹要和我分手，

　　她说没钱把人丢；

　　（白）：唉呀妈呀，今儿找的就是他。

　　今天不给她露一手，

　　小妹妹不上我那热炕头……

　　（上前一把抓住牛经理）

　　你就是牛经理吧，胡厂长叫我来要那笔欠款，咋地，有这回事吧？

　　牛：啊！

　　乙：有没有？（用刀逼）

　　牛：确实有，确实有。

　　乙：有还行（拔刀在手中把玩）起来！咋地，牛经理，拿钱！拿钱！！

　　牛：小师傅，会计上午出差去北京，真不凑巧，你看改天怎么样，改天一定全部付上。

　　乙：你想咋地？玩呢？！改天？谁敢改！老子今天非要拿上钱不可，会计不在你去借，今天拿不上钱，老子就剜了你的牛眼，掏出你的牛黄，割了你的牛鞭，看你今后还怎么再牛逼！

　　牛：（前恭后倨，斜视着刀子）手里拿了个小刀片儿片儿，就想跟我耍码儿码儿呀！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我一不怕死，二不怕刀，咋地呀，往这儿扎，扎呀，你杀了我咱两家账务一笔勾销，上头起码得给我来个追悼，可小子你哪，不是枪毙，就是坐牢，你那小妹妹就进了别人温暖的怀抱，你掂量掂量，还是收回你这把破刀。

　　乙：哎呀妈呀，他不吃这一套，我这办法在过去可是百发百中，没想到我这办法在他这里栽了。整废他？得得得，走人吧。

　　（唱）月亮走，我也走，

　　今天他牛我不牛……（下场）

　　牛：哼！月亮走，你也走，月亮不走你也得走！要不我给你露一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这就叫讲理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不要脸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想活的，不想活的怕带枪的，带枪的怕讲理的。哎，怎么又绕回来了。你说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对待这种赖小子，你得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我姓牛的没有这金刚钻，还敢把这经理活来揽？不给他来一手，他还不知道牛王爷有几只眼，你说错了？是马王爷？我姓牛，我就是那牛王爷！（丙在幕后用晋城方言喊：牛经理！）又来了个老头，我最怕这个老头来缠，不行，我得躲一躲。

　　丙：（退休工人，举吊瓶上）

　　厂长派我把账要，

　　就是要找到他牛大炮。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今儿个我就住在他办公室里跟他耗。

　　牛经理！牛大炮！没有人，我先在这儿睡上它一觉。（坐到椅子上腿搭在茶几上，呼噜声起。）

　　牛：（先前已有领教，生怕粘住不走，悄悄上场探视，欲走，被丙叫住。）

　　丙：牛经理，今天我就住下了，这儿只要有方便面，矿泉水儿就行，（手指桌下）你去忙吧，忙吧。（牛欲走，又被并叫住）牛经理，明天8点你再派个大夫给我扎扎针儿，走吧，走吧！（牛欲走，又被并叫住）牛经理，你这儿有没有尿盆儿？

　　牛：（无可奈何地）我这是办公室，哪来的尿盆儿！

　　丙：没尿盆儿？没事儿，没事儿，（观察后）没尿盆儿，我看你那脸盆儿就行。也能将就一不阵儿。

　　唱：（用《常回家看看》曲调）

　　要讨回欠款，讨回欠款，

　　哪怕我只讨回三万和两万；

　　（声音渐小，斜躺到椅子上，呼噜声起。）

　　牛：你说这办公室里来了这么个病老头，腻歪不腻歪。你说他一天到晚就这么看着我，这不是洞房之夜床边坐了个人嘛，这算什么事呀，不行，我得想办法让他走，老大爷，老师傅，老大哥，你该拿钱了。

　　丙：（忽然坐起来）啊，拿钱？

　　牛：你到楼上去拿钱，刘会计在上边儿等你。

　　丙：刘会计能给了我钱？

　　牛：他要不给你钱，你再来找我。

　　丙：你要是再跑了呢？

　　牛：你还住我办公室。

　　丙：你要锁了门儿呢？

　　牛：你就在门外等我。

　　丙：你那狗不咬人？

　　牛：我那狗上次已经被你累死了。

　　丙：狗不干生活，怎么能累死呢？

　　牛：上次你住在这里，晚上睡觉打呼噜，那个响声，简

　　直是惊天动地，我那看门狗如临大敌，你呼噜一声，它就汪汪一阵儿，你呼噜一声，它就汪汪一阵儿。

　　丙：我呼噜一声，你那狗就汪汪叫一声儿？

　　牛：可不是么，前半夜，那狗还汪汪地叫得很卖力，谁

　　知你呼噜了一夜，养足了精神，那狗吠的汪汪声由大到小，由强到弱，到天亮时汪、汪、汪（有气无力地）累得断了气儿，你还得赔我一条狗呢。

　　丙：真有这事儿？行，要不我赔你一条狗，你还清了我那一笔债，行不行？

　　牛：行是行，不过我可最喜欢我那条狗，要赔得一模一样。

　　丙：行，你给我一张它的照片？

　　牛：狗哪有什么照片儿。

　　丙：没有照片那你也难不倒我。我记得是清清楚楚的。你那狗呀，和你长得是一模一样哩。

　　牛：哼！你怎么说话你，你才狗模狗样呢！

　　丙：怎么说话呢！哎你叫大家看看，这种经理是水平不高血压高，政绩不突出腰间盘突出，开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跟职工群众不亲跟狗亲。

　　牛：（生气地）你……

　　丙：老牛呀，我以一个老同志的身份送你一句话，你呀，就不是当经理的料。

　　牛：（四下端详）哎，你到底是谁呀？

　　丙：（扯下胡子，摘下帽子）我是谁，你看看我是谁？

　　牛：这不是文工团的王小翠吗？

　　丙：老牛呀！你说你在文工团干得好好的，你干嘛非要

　　当这个经理，受这份罪呀？我奉劝你说呀，赶紧打个辞职报告，急流勇退，让上头选那有能耐的人来。你没听说过用好一个人，救活一个厂吗？

　　牛：可不是嘛，本来我在文工团干得好好的，就是看到别人发了财，自己才红了眼，把钱看得太重了。有一位领导送给过我几句话，说你太看重钱了，你就不值钱了；你太爱见东西了，你就不是东西了，你看我现在哪像一个当经理的样！

　　有位医生早给我提过警告，

　　说这样下去要增加血压、糖尿。

　　一说到糖尿我就想要尿尿。

　　再见了，朋友们！以后哪位需要演小品，到兰花文工团找我老牛。

　　丙：他要调到文工团，下回俺俩再给大伙说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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