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题材的微电影剧本]青春的浪花电影剧本

作者:雕龙文库
左侧宽8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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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

  大怀—男,三十多岁,二怀哥,简称“大”。

  二怀—男,十七—二十六、七岁,技术员,后任村党支部副书记,简称“怀”。

  金花—女,六—十四岁,大怀女儿,简称“花”。

  明理—男,五十多岁,二怀爹,简称“理”。

  巧莲—女,二十五、六岁,果园技术员,简称“莲”。

  巧莲娘—女,五十多岁,农村妇女,简称“娘”。

  兴仁—五十多岁,男,摘帽富农,简称“仁”。

  贵玲—女,二十二、三岁,大队医务室医生,简称“玲”。

  贵玲娘—女,五十多岁,农村妇女,简称“母”。

  贵玲爹—男,五十多岁,原小队队长后任大队长,简称“爹”。

  李支书—男,五十多岁,大队党支部书记,简称“书”。

  老张—男,五十多岁,县委书记,简称“张”。

  占利—男,四十多岁,原大队支书、副支书,简称“利”。

  占利妻—女,三十五、六岁,农村社员,简称“妻”。

  其他人物:大光棍,简称“棍”;二光棍,简称“二”;甲民工,简称“甲”;赵师傅,简称“赵”;跛腿青年,简称“跛”。

  

  美丽的天空,白云漂绕。

  群鸟扑腾着飞过。绿油油的麦苗里架着高压线,装有变压器。

  开着鲜花的棉田。

  金黄色的油菜花。

  几台装着化肥的手扶拖拉机开过桥头。

  水凌凌的西红柿。

  飘荡着的垂柳。

  压弯枝头的苹果树,苹果树上喷洒着水花,落在像娃娃脸蛋一样的苹果上。以苹果树为衬面推出片名——

  青春的浪花

  叠印出职演员表

  一

  旁白:故事发生在冀中平原的一个村庄……

  一条不十分直的街,街旁有棵老槐树。槐树上挂着一块破犁铧,这就是大队上工用的钟了。此时,破犁铧悠悠荡荡,像有人刚敲过。突然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向这边跑来,她就是占利妻。她腰里系着围裙,在拼命追着一头四十多斤重的猪,嘴里边喘气,边吼叫,她像发现了什么。

  妻:“孩他爹——孩他爹——”

  走在不远处的占利闻声转过身来,脸色十分惊恐。

  利:“啊?!”

  他也忙追起猪来。

  占利妻边追边吆喝着。

  占利狠瞪了妻子一眼。

  利:“你吼个屁。省怕别人不知道?”

  占利、占利妻截挡着猪,猪在吼叫着。

  占利在扑抓着,猪在吼叫着。

  占利大口大口喘息,头上挂满了汗珠。

  突然,在占利被绊倒的一瞬,顺势向猪扑去,死死地拽住猪的一条后腿。

  猪蹬弹着,吼叫着。占利爬起,向妻嘟嚷了句什么。

  占利妻急忙解下围裙盖在猪头上,使劲掐着猪嘴巴。

  猪吼声减少。

  他们相互配合,四下顾盼,慌张狼狈,一颠一瘸地向家中跑去。

  一座青一色的砖瓦门楼,门楼顶上画着具有北方特色的山水花草,很是讲究。透过两扇黑漆大门的门缝,可以看到宽阔的农家大院,院角一个高墙猪圈。占利站在院子光着背在向妻发怒。

  利:“一个猪都看不住,尽往自个儿脸上抹屎!”

  妻:“怪我?哼!放到猪圈里你嫌不贪长,常在院子里,哪有不跑出去的时候!”

  怒冲冲进屋,“哐”,门关上。

  利:“你!——”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腋下夹着一大卷已写过字的白纸,拿着馍、葱,吃着向村外走去。

  旁白:“这就是故事里的主人公——二怀。他是枣庄的高中毕业生,能写会画,堪称大名鼎鼎的‘秀才’,得到党支部的特别重用……”

  占利系着扣子赶上,笑容可掬。

  利:“二怀呀,地头的那个专栏先不要搞啦。”

  怀:“怎么着?”

  利:“今儿个看猪队的抓住兴仁家一头猪,支部让你带着他背猪游街。”故作同情:“唉!制度刚宣布,这人也太……”

  二怀疑惑不解。

  怀:“副支书不是说只罚工分不游街吗?”

  利:“他是富农分子,咋能和贫下中农一样呢?”

  怀:“……”

  利:“好啦。去吧,我都给他说了……”

  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向仍站在那里的二怀嘱咐着。

  利:“嗳,别忘了,有空儿再到其它大队走走,不但要批倒,还得批臭哇!”

  一个用秫秸杆儿别成的门,已被猪拱开了个洞。

  一个狭小的院落,堆满了杂物,显然没有垒猪圈的地方。

  屋内传出低沉的声音。

  仁:(画外)“号召养猪,又不给垒圈地方。唉,真是活整人呀……”

  镜头摇向屋内——简陋的农舍,摆设无几,巧莲娘躺在炕上呻吟。兴仁戴着一副老花镜苦丧着脸蹲在一角,巧莲端着碗坐在炕边,喂着母亲。

  母亲艰难地推开巧莲的碗。

  娘:“……卖又不敢卖,又惹了大祸……”禁不住抽泣。

  巧莲背过脸拭泪。

  篱笆门被一脚踹开,二怀、跛腿青年等闯进。兴仁战战兢兢,赔笑让座。

  仁:“嘿嘿,请坐,请坐。”

  怀:“徐兴仁,今儿个你可要放老实点,好好坦白你破坏农业学大寨的罪行。这是你唯一的出路,懂吗?”

  仁:“嗳,嗳。”

  跛:“快背上猪走吧。”

  莲:……

  仁:“快呀!背猪!”

  娘:……

  兴仁木然地站在那里。

  巧莲娘抖动着身躯趴起。

  娘:“……那么大个猪,他咋能背得动呢?你们行行好,就别……”

  跛:“少罗嗦,这是副书记要求过的。”

  兴仁趔趄了两步,扶住墙,看得出他全身在抖。

  仁:“天呐……”

  怀(幸灾乐祸):“哼!有眼不识气候!”

  巧莲看了一眼用打过结的麻绳拴着的约有七十多斤重,骨瘦如柴的猪,和重病的母亲,可怜的父亲,她拉住爹的胳臂央求。

  莲:“爹,我给您抬着去!”

  仁:“啊!”抱着巧莲双肩,盯着巧莲挂泪的脸,“不。孩子,不能啊!”

  兴仁的泪终于滚落下来。

  娘支撑着欲坐起:“莲她爹,我,我去,千万别让莲……”

  眼一昏,房子左摇右摆,栽倒在炕上。

  莲:“娘——”扑向娘痛哭。

  

  晚上,二怀家。

  饭桌上放着油灯,全家人围坐在桌旁,无声地吃着,明理一脸怒容。

  理:“……什么缺德的事你都干得出来。”

  怀:“爹,这是抓纲,你不懂。”

  “砰!”明理将手中的碗墩在桌上。

  理:“放屁!老子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就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

  大:“爹!”将碗递给明理。

  大:“二弟,爹的话咱也该听听,是对是错自己琢磨琢磨。”

  二怀匆匆拨拉了两口饭,将碗一推,起身便走。

  明理的画外音:“你爹是老落后,有种将我也拉出去斗斗。”

  

  晚上,乌云密布,打着闪,滚动着沉雷。

  室内,灰暗的油灯在晃动。

  巧莲对墙抽泣。巧莲娘坐在炕上,用衣襟擦着失神的眼睛。兴仁坐在灯旁。

  仁:“祖宗没丢下财产,倒丢下了顶倒霉的‘帽子’。唉!真把子孙坑苦喽!”

  灯光晃在他们憔悴的脸上。

  娘:“莲儿都这么大了,连个婆家都找不到,今天又……”

  巧莲娘急忙拭泪。

  兴仁抱住头,肩膀抽动着。

  几声沉闷的雷声。

  

  萝卜地头,二怀在向一块木牌上贴着标语:大批促大干,闯过吨粮关。

  镜头移向田中正间苗的老少妇女。

  甲:“这小子心眼儿越来越歪了,真丢他爹的人。”

  乙:“狼身边难得益禽,跟着恶人学恶人呗!”

  贵玲娘望一眼二怀。

  母:“哼!狗仗人势!”

  画外两声咳嗽声。一位妇女发现占利摇摆着走来,向众人呶下嘴,众立即不语,只顾埋头做活。

  贵玲娘敌意地瞥了占利一眼。

  

  白天,兴仁家。

  巧莲娘用一豁口碗倒上开水递给媒婆。

  媒婆:“……家里都是说理道姓的老实人,弟兄三个,他是老二,人倒不错,就是比咱家闺女大上那么十来岁!”

  寂静少许。

  娘:“大几岁也没啥,只要人好。”

  媒婆:“唉,这娃儿啥都好,就是从小留下一个‘羊羔风’的病根儿……”。

  仁一惊:“噢?!”

  娘:?

  窗外,偷听着的巧莲吃惊的脸。

  媒婆:[画外]“也没啥,听他娘说成年不犯一回。”

  仁:“……也只好这么办了。”

  媒婆站起欲走。

  娘:“他大婶,劳你跑腿了。”

  媒婆:“大嫂子,你说哪里话,为咱家的闺女就是老腿跑断我也乐意。”

  干涸的河里,长着几棵枯黄的小草。

  巧莲失魂一样站在房中,显出害怕担心的神色。

  画外媒婆:“比咱家闺女大十来岁。”

  巧莲痛苦的脸。

  画外媒婆:“留下一个羊羔风的病根。”

  巧莲惊愕的脸。

  树枝上一对小鸟在欢唱。

  两颗豆大泪珠从巧莲眼角漫漫滑下。

  一对鸳鸯扑腾在水面。

  巧莲的嘴唇痉挛似地搐动。

  一双枯黄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莲:“娘—”扑在娘怀里,肩膀急促抽动。

  巧莲娘抚摸着巧莲的头,一颗老泪无声地滴在巧莲的黑发上。

  娘:“孩子……就,就受点委屈吧……”

  

  晚上,大队代销点。几个光棍汉在这里聊天,有的坐在柜台上,有的站在柜台外。

  棍:“喂,二光棍,这阵子日子过得可好?”

  二:“嗨,过一天少三晌。瞎凑合呗!”

  棍:“咱这几条光棍儿,有朝一日逃出和尚庙,衣食不用愁,晚上有热炕头,那日子该是啥滋味?咹?”

  二:“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干一天换不来两壶开水,还想找老婆?哼!还是暖一辈子空被窝吧!”

  “哈哈—”众笑。

  贵玲爹走了进来。

  棍:“队长,买什么?”

  爹:“不买啥,不买啥。”

  他从裤兜里摸着什么,看那小心劲儿,像装着一件十分珍奇的玻璃器皿。

  一个鸡蛋托在手心,众人禁不住“哧哧”发笑。

  棍:“哈哈……又从家偷鸡蛋啦?”

  爹一本正经地:“偷?这是老婆签了字的。”

  转向售货员。

  爹:“九分钱一包的来上几根。”

  正准备将鸡蛋递给售货员。“啪!”一只手猛地抢走鸡蛋。

  爹:“哎哎……”

  贵玲爹一转身,发现是自己的老婆。

  母:“没出息的东西,偷着鸡蛋换烟。返销粮再不籴眼看要过期,我好不容易才攒够那么几斤鸡蛋,两天不抽烟就瘾死你啦?”

  爹:“你……你罗嗦个屁!”

  母:“粮食籴不回来你吃个屁!”

  “咚咚咚”,怒冲冲而去。惹得众人又是大笑,笑得贵玲爹不好意思。

  棍:“看来还是没有老婆好哇。”

  冲贵玲爹晃了一下手中的烟,贵玲爹饿馋地就势抢过。

  爹:“和你们比不起呦。你们都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饥,我哩,好几张嘴呀!”

  他贪婪地抽了几口抢来的烟,见剩下有一指多长,想留着下次抽。他将烟头在鞋底上蹭着,火星“扑扑”直落。“咝儿”,像耍魔术一样,将烟头夹在耳朵上。“唉呦!”他猛地一声叫,将烟头打落在地——原来烟头没有掐死,弹下一颗火星。

  一阵哄堂大笑。

  贵玲爹拣起烟头,认真检查一遍,重新夹于耳朵上,对众滑稽一笑。

  “当当……”,传来一阵破犁铧声。

  爹一惊:“呦,快走快走,今儿晚上,还学习大寨经验之二哩。”

  棍:“什么经验经验。堵不住资本主义的路,迈不开社会主义的步,越学越糊涂。”

  贵玲爹吃惊地向门外看看。

  爹:“别胡来,今儿个不去听,要扣五斤粮食哩。”

  

  白天,二怀家。

  二怀坐在桌旁,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人民日报》,并用铅笔划上杠杠。他将报上的东西向稿上抄着。他从桌上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又照书上抄着。他拿起稿纸,用铅笔指着逐字逐句推敲着。

  二怀:[画外]“枣庄大队以批判资本主义自发势力为动力,有力推动了学大寨运动,农业生产出现了新局面……”

  占利眨着诡谲的眼睛,拿起一叠稿子。

  利:“你要注意身子呦。二怀,你把党员通知一下,晚上咱开个会儿。”

  

  晚上,普通的农舍。

  县委书记老张和老支书对坐在桌旁,老张抽着老支书的旱烟袋。他们各怀心事,默默无言,只有老张“叭哒叭哒”的抽烟声伴合着一闪一闪的火光。

  许久,老支书才喃喃自语。

  书:“庄稼人,别说给国家拿贡献,就喝碗稀粥还要进口,这成啥体统。唉……”

  张:“夜再长,也经不住曙光的冲破。天再寒,总会有春风的到来。老李哥,要挺住,往远看呐……我明天又要到省里学习班学习一阵子,为了这些话,我才来向你告别的……”

  书:“又去?”

  老张沉重地点着火。

  寂静少许,老支书低声但有力地倾吐挚言。

  书:“……你放心去吧。虽说我如今有职无权,成了沿路的电线杆(靠边站),我是个党员呐……”

  “嘎嘎嘎”,桌腿上,老支书将烟袋磕得山响,像是在表白自己的赤心。

  书:“我知道该怎么做!”

  支书妻手端饭碗走入画面。镜头移向饭桌上煮熟的红薯干、高粱面窝窝头。

  支书妻手里端着是两碗稀汤寡水的苞谷面糊糊。液面荡着波——她的手在抖。

  支书妻哽咽地:“有心想给你炒两个鸡旦,东邻找西舍借……唉,都卖了买粮食去啦。种地的让县官吃这茶饭,真像刀子剜我的心呦!”

  老张急忙接过碗。

  泪水顺着支书妻略带皱纹的脸淌了下来,急忙背过脸,用衣襟擦着。老张使劲攥住她的手,满腔热血在沸腾。

  张:“老嫂子,我配吃这饭,是我没领导好,让你受苦了……我真对不起您。”他使劲眨巴眼睛,强忍不让泪水流出。

  张:“对不起咱枣庄的老少乡亲……”

  终于,激情中一颗泪珠滚了下来。

  旁白:“观众同志们,你的心情也很难受吧!是啊,这是我们的亲身感受哇!难道这一切能怪张书记吗?……”

  门外来通知党员开会的二怀也滚下热泪。

  

  晚上,野外。

  几片残落的树叶在地面上被风吹动着。乌黑的云压着十五的月亮。

  一双似醉汉的腿,从左至右缓缓颠入画面。

  二怀背着摄影机走着。

  “扑棱棱”,几只夜鸟被惊飞。

  二怀不得其解的眼神。

  几片残叶被卷进污水塘。

  二怀探求的脸谱。

  绿茸茸的翠草拱出地面。

  二怀深沉的眼睛。

  二怀[心声]:“社会呀,你为何要给我捉迷藏,开玩笑呢?是你千变万化、巧装打扮,还是我没有真正认识你?”

  二怀的瞳孔渐渐扩大,出现一座教室。[回忆]。

  透过玻璃窗显示出黑板上的字:

  政治经济学

  一个老师背着摄影机向黑板上写着。

  学生时代的二怀用笔帽抵着下巴,凝眉思忖。

  老师画外音:“无产阶级是最先进的阶级……”

  男女学生在急速地记着,认真地听着。

  老师画外音:“代表着劳苦大众的根本利益,无产阶级革命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得到物质基础。”二怀抬起了头,“来巩固和发展本阶级的利益,改善人民生活。假设不是这样,这个阶级就不能成为统治阶级,而只能被统治,人民也只能沦亡于水深火热之中。”

  男女生欢笑着奔出教室。校园的花园百花争放。枝头百鸟齐鸣。

  镜头摇向教室。二怀仍端坐在自己的位置,出神地直视黑板,二怀蕴藏着智慧、思索的眼睛充满画面。

  老师画外音:“革命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得到物质基础,不是这样,劳苦大众只能沦亡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二怀学生时代的眼睛换成了现在的眼睛,渐而显出整个面孔。

  他停在柳树下,一手抓着柳枝,一手抓着树身,目视前方。

  二怀心声:“一场接一场的急风暴雨给人民带来了什么?……”

  [剪影]:贵玲娘怒气冲冲夺走贵玲爹手中的鸡蛋。老支书妻颤抖地端着碗,滚下了辛酸泪。[剪影完]

  [回忆]:兴仁敲着锣和巧莲抬着猪走在街头,周围挤着社员。兴仁像一个不会哭的傻子,苍白的脸上淌着汗珠。

  老人们用拐棍捣着地。

  巧莲无头线似的泪水混合着汗水流向嘴里。

  社员们在擦泪。

  兴仁身子摇着,巧莲忙将绳套向自己这头移着。

  [回忆]:明理从罐里掏着鸡蛋放于篮中。金花拿着半块高粱面窝窝头哭喊着。

  花:“爷爷,我不吃这个,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

  明理苦悽地哄骗着。

  理:“好孩子不吃,好孩子,小娃娃吃鸡蛋就长不高啦。走,爷爷给你买块糖,啊!”难过地摇着头。明理提着两个煤油瓶、提着鸡蛋,拉着金花走了。[回忆完]

  一只拳头狠狠砸在桌上。

  怀:“贪困,灾难!”

  二怀气急地将写好的稿子撕得粉碎,甩在地上。

  一本本书刊资料落入火中,烧着的书皮在画面上出现《批林批孔资料选编》、《深入批邓,反击右倾反案风》、《小靳庄十件新事》等字样。

  明理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口,开始惊呆,渐而微笑。

  二怀将最后一本掷进火中,发现了自己的父亲。低头含泪地站在父亲面前。

  怀:“爹,我对不起你老人家,给你丢人了……”

  理(高兴地):“小子,如今这世道爹也不怪你,改了就是咱家的种。爹还是那句话,活着就要做个有骨气的正直的庄稼汉。”

  大怀不知什么时候也走进来,在和金花对笑。金花跳到二怀身边。

  花:“叔叔,你不坏啦。”

  二怀抱起金花。

  旁白:“是啊!只有事实才是鉴别真伪的试金石呀。”

  千家万户的窗亮着金色的光。

  终于,月亮从乌云中露出了脸,月光明媚。

  月亮下一只孤雁嘶叫着归群。

  

  斜坡地上,一群在挑水泼地的社员[远影]。

  镜头推进,老支书、贵玲爹等挑着水,吃力地爬着坡。

  爹:“唉!这些斜坡地算把人害苦了,浇又不成,灌又不能,全凭这几担水……唉!不是个门儿。”

  书:“是呀,一年少打好多粮哩。”举目远望,心潮起伏,“等今后农业现代化了,一按电钮……那就好啦。”

  理:“那都是梦里的事儿。”

  书:“老哥,不会太远。到那时你就捋着胡子,抱着孙子等着看好吧!”

  抓着担子,咧着嘴正在擦汗的二怀,心灵被支书的话猛烈触动。他凝视眼前场面。

  吃力走着的贵玲脚一滑,摔倒在地。

  “啪哒”,一颗汗珠掉在二怀手背上。阳光下,汗珠彩光闪烁,渐渐地,光彩底层出现喷洒着的水花,水花漫天盖地,落在绿油油的庄稼上。庄稼的叶上滚动着水珠。

  庄稼快速地长着。[特技]

  占利画外音:“队长,进度怎么样?”

  一声喊,打断二怀思路,他厌恶地瞟了一眼向这边走来的占利。

  社员们仍在吃力地干着。

  一棵树桩,周围长着青青小草,几朵野花争艳开放着。

  [特技]:一枝嫩嫩的树芽挤过石缝,紧贴着树桩慢慢长出,阳光下,嫩芽由黄变绿,迎风摇曳。

  十一

  白天,二怀家。

  桌上又堆满了书籍。桌前放着一块木头框的老式镜子,已有几道龟裂。

  镜头推向镜子:镜子中的二怀俯在桌上,翻着书刊、资料,聚精会神。

  “吱呀”一声向,门开了,二怀没听到。

  画外音:“二怀。”

  二怀一惊,倏地抬起头,眼前的镜子中,明理怒气冲冲地站在二怀背后用眼瞪着他。

  理:“你,你咋又翻腾这些臭玩艺儿,你想把我气死怎么的?”

  大怀领着金花进来,见此情景,不禁止步。

  怀:欲解释“爹——”

  理:“没耳性的东西。”

  大怀拿过桌上两本书,翻看了一下,惊异地望了二怀一眼,转脸对明理笑笑。

  大:“爹,这是科学书,不是害人经。”

  金花接过一本《物理》翻开一页,稀奇地拿给明理。

  花:“爷爷,您看您看,汽车上还翘着这么长的尾巴。”

  明理也斜了一眼书上的吊车叹了口气。

  理:“这年头学那些有啥用场?”

  大:“爹,早晚会有用的。往后种庄稼也要现代化哩!”

  明理半信半疑地摇着头。

  十二

  白天。塘边。

  人群围在塘边,发出哀叹、哭泣、嚷嚷声,镜头从人缝中推进:一个刚从水中捞出的男人奄奄一息躺在塘边,苍白的脸上挂着泥迹。

  贵玲骑在此人身上,屈臂做着人工呼吸。

  兴仁、巧莲娘瞪着害怕的眼睛。

  巧莲站在人群中屏住呼吸,害怕地看着。

  贵玲摸了一下落水人的脉搏,脸色一紧,慌张地又将手指放于落水者的鼻孔处。她剥开落水人的眼睛,失望地缓缓站起。

  塘边的梨树上,几只麻雀“扑楞”飞去,打落了几瓣洁白的梨花漂落水面。

  水面上,一个浮着的水桶伴着几片悠悠荡荡的白花,白花渐渐下沉。

  巧莲娘坐于地上嚎啕大哭:“我苦命的人呐,不睁眼的天呐!我可怎么过呀……”

  兴仁也老泪横流。在解劝妻。

  兴仁:“甭哭了……”

  巧莲冲出人群,爬在塘边的梨树上。

  水影里:是巧莲额头使劲拱着树,痛哭流涕的倒影。

  人们默默转过脸,抹着自己的泪水。

  贵玲娘:“多惨呦,过门儿还不到一个月……”

  老汉:“唉,人背了时运咸盐也会生蛆呀……”

  贵玲在解劝巧莲,自己却泪水不止。

  不知什么时候,占利钻了出来,假惺惺走向前。

  利:“老嫂子,想开点,有啥难处……你就言一声。”转向社员,“好啦好啦,快出工去吧!”

  众:“……?!”

  怀:望了一眼老支书:“这怎么行?!”

  书:“贵玲爹,从队里抽几个人帮着办办,缺啥队里帮着,不能帮大伙凑着……其他的都回去吧。”

  人们扶老携幼含泪离去。

  十三

  傍晚。贵玲家。

  贵玲娘提着瓷壶拉了几下门后的闸盒,电灯未亮。她望了一眼悠悠甩甩的灯泡嘟囔起来。

  母:“哼,十天九停电。聋子耳朵!”

  她端起桌上的油灯看了下油的深浅。

  母:“嗨,又要干了。”冲贵玲,“贵玲,光知道看书,快去打点‘洋油’来。”

  玲:“知道啦,知道啦。你一天都说十八遍啦。”显然对娘的唠叨不满。

  母:“瞧你多厉害,死妮子!”剜了贵玲一眼。

  “嚓!”一根火柴划燃,伸向灯去——

  十四

  拿火柴的手缩回,点燃的却是二怀的灯。

  字幕:——春。

  油灯下,二怀在刻苦攻读,莫大的灯头窜着黑烟。他从书摞中抽了一本贪婪地看了起来,随后又在本子上记着,勾着。

  他放回原处,又抽了一本。

  大:“二弟,今儿庄上有电影,你就歇歇吧。”

  怀:“哥,你们去吧。我不想看。”

  电影《金光大道》,朱铁汉用锹向“发家致富”的墙壁标语上狠狠铲去……

  油灯已不十分亮,二怀用针狠狠挑了几下,灯复亮。

  一声雄鸡啼晓。

  透过窗子,东方露出鱼肚白,渐渐大亮。

  金花系着扣子向二怀跑来。

  花:“叔叔,昨夜你又没睡吧?”

  怀背着摄影机:“我也刚起来呀!”

  花:“你骗人……”突然,金花望着二怀的脸“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怀莫名其妙:“你笑啥?”

  “咯咯,咯咯。”金花指了指二怀的脸,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二怀省悟,忙照镜子——镜子中,二怀鼻翼两侧被灯烟熏得漆黑,特别是鼻下一块,形似日本小“洋胡”。二怀前弓后张,笑出眼泪。

  “当当当……”上工的破犁铧声响了。

  字幕:——夏。

  油灯下,身穿背心、头上浸汗的二怀用尺子比比划划。

  他用毛巾擦了一把汗。

  旁白:“晚上,对劳累一天的庄稼人来说是良好的休息时间,而对于勤奋的求知者——他,却是仅能有的、万万不可失去的宝贵时光,正是‘苦学如梦寐,劳生历难辛’……”

  二怀从水缸里掏了一瓢水“咕咚咕咚”饮下。又掏了一瓢倒于毛巾上,擦着额头和两臂。

  “唰”,电灯亮了,二怀喜出望外,吹灭油灯放于一旁。刚坐下,“唰”,又停电了。(短暂的暗场)二怀带气地又将油灯点亮,刚坐下,又闻外边喊声。

  画外音:“喂——,社员同志们,到大队学报纸喽——,不去要挨批喽——。”

  明理急急忙忙从里屋赤臂跑出。

  理:“二怀,快去吧、快去吧,不去可不得了。”又急忙跑进屋里。

  二怀只得收起摊子。

  明理边穿衣服闯出门去。

  字幕——秋。

  油灯下,二怀拿着一块三合木板,用铅笔、直尺点点划划。

  镜头推近,一个个元件符号连接成的电路图。

  二怀汗水满面,胸前背心被汗水渗湿一片。

  “吧哒”,汗珠落在木板上。

  他索性站起用毛巾擦了一把。

  天空,月色明净。

  塘边,几双脚泡进水里扑腾:几个姑娘手掐着草帽辫儿“叽叽咯咯”笑逗着。

  一只青蛙露出水面,颌下鼓起大泡,“呱呱”嘶叫。

  树下,几个老太太坐着聊天,手里摇着芭蕉叶扇子。几个儿童在她们身边挑逗。

  月光投下来的树影纹丝不动。

  支书妻:“三伏天真像蒸笼,快把人闷热死啦!”

  贵玲娘:“可不是,小喇叭里说今儿个最高温度三十八度五。”

  二怀仍在干着。此时他的眼睛已距木板很近很近。

  终于,木板上的线路图模糊如雾。他使劲眨了几下眼:电路图模糊难辨。他被迫站起,用手抹了一把汗,揉了柔眼睛,抓起扇子,另只手抖着背心,抖着扇着,目光似盯着书。

  “啪”,打烂了脸上的蚊子,手上沾着血迹。

  亲切、优美、激吭的音乐声。

  音乐声中歌声起:[插曲]

  什么是力量?

  ——坚定的志向;

  什么是力量?

  ——崇高的理想。

  为履行自己的志向,

  为实现自己的理想,

  何惧艰辛万苦,

  何惧重重风浪!

  啊!……

  勇敢的年轻人,

  你是命运的强者,

  似浪花般奔放!

  奋斗吧——

  向着理想的天堂。

  奋斗吧——迎着胜利的希望。

  歌声中出现以下画面:

  字幕:——冬。

  油灯下,二怀穿一见破棉袄,从一台烂收音机上拆着元件,双脚在桌下直跺。不时哈着手,搓着手。

  一家人围着炉子取暖。

  二怀拿着一个元件和书本上对着型号。

  一家人已钻进被窝。

  二怀在给发暗的灯加油,渐转亮。

  塘边,干枯的树叶被风吹落,落在冰上,滑向远处。

  十五

  白天,平原某县城。

  大街上,农、市民、工人、步行的、骑车的纵横川流。几个市民妇女提冰棍壶叫卖:“冰棍儿——,牛奶冰棍——”路旁几家国营菜摊,围着抢购的人群。

  二怀肩挎书包,无心恋览市容,只顾躲闪着走路。

  突然,迎面吵吵嚷嚷,人群中闯来一乡下老头,他一手攥着个口袋,一手掂着杆小称儿,被一个带红袖章的人追着:“抓住他——抓住他——”

  镜头推近袖章:市管会

  二怀停住脚步。

  “叭”,老汉一脚摔倒,口袋的花生撒了一地。老汉见追者已近,抓起未撒完的花生大声呼叫:“老少乡亲们,快尝尝我老汉的花生吧!要不鬼孙子们可就抢走啦——”

  “哗——”花生像冰包一样飞向天空。

  二怀默默离去。

  书店内挂满了“样板戏”剧照。

  二怀推开玻璃门走进书店。

  二怀独自一人站在挂有“科普”牌子的角落。年轻的女售货员藐视他一眼。

  售:“要啥?”

  二怀指了指最上边一本书。

  姑娘不情愿地垫着凳子吃力地抽出那本书。“哗啦啦”,抖落一层厚厚的尘土。

  二怀翻着书,面色兴奋。

  看过定价,他急忙摸了一下上衣口袋,竟只掏出五角钱毛票和几个硬币,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售货员在另一侧售着货。

  二怀眉头略皱,从书包掏出个卷了角的小本子,趴在柜台上紧张地抄起来。

  售货员走来,扫了一眼手表。

  售:“喂,你这个人到底买不买?都半个小时了。我们这是书店。”夺过二怀手中的书:“不是阅览室!”

  二怀:“……?!”

  “怎么回事?”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同志。

  怀:“我……钱不够,我……”

  售:“什么钱不够,他就不是看这书的人!”

  二怀自尊心被伤,满脸涨得通红。

  怀:“你……”

  老同志看一看二怀手中的笔记本似乎明白了,他接过姑娘手中的书,忙将她推走:“少说两句吧。”转脸对怀:“没关系年轻人,反正放着也没人看,你这次不翻出来呀,过些时兴许还会叫虫子蛀坏呢,哈哈……”

  二怀接过书感激地望着这位老同志。

  人们惊奇地望着这位特殊的“顾客”。

  十六

  晚霞渐渐褪去了光泽,暮色苍茫。

  树林格外寂静,只有风吹树梢的轻微“沙沙”声。对面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沿一条狭窄的人行道向摄影机走来,渐渐看清是巧莲。她身挎盛满青草的箩筐,手拿一把镰刀低头走着。

  突然,路侧闪出一个人影,巧莲惶悚着倒退了一步。这个人正是跛腿青年。

  他跛着腿嘻皮笑脸向巧莲走去。

  巧莲机警地向后退着。

  莲:“你……你要干什么?”

  跛:“嘿嘿,巧莲儿,我在这等你好几天了……”

  说着向巧莲动起手来。

  莲:“你……”

  巧莲被一棵树挡住。

  莲:“你不要脸!”

  举起镰刀向跛青年砍去,跛青年攥住莲手腕,夺过了镰刀。

  巧莲向他镇定的脸上猛打,他死死抱住巧莲。

  跛:“小寡妇装啥正经。”

  莲:“呸!”她挣扎着喊:“来人呀!快来人呀!”

  从书店回来的二怀刚巧路过这里,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使他一惊,他攥住书包向喊声跑去。

  无力的巧莲被跛青年按倒在地。她喘息着、扑打着、挣扎着……

  莲:“……快、快抓……流,流氓……”

  “啪”,危机之际,一只大手攥住跛青年衣领猛地提起,未等他明白过来,“啪啪”左右几个耳光如雨点一样落在跛青年脸上。

  “扑通”,跛青年被扔倒在地。跛青年惨叫着:“……啊,你敢打贪下中农……”

  二怀愤怒的目光。

  巧莲靠在树上,含着手指呆看着。

  二怀大步向跛青年逼近。

  跛子如落魂之犬,向后挪蹭了两步爬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吼着:“好!有种咱走着瞧!”

  他狼狈地逃去,边跑边胆怯地回头看着。

  二怀长出了一口气,也没看一眼一边的巧莲竟自走去。

  兴仁家。

  全家围坐吃饭,巧莲面色痛苦地坐在那里,巧莲娘望了女儿一眼。

  娘:“唉!他都死这么长日子啦,你老是这样,这会把身子搞坏的……”(她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莲欲说又怕伤了父母的心,将屈辱咽进肚里,两颗泪珠在眼里打转转。她的嘴唇抖动了几下,起身跑进里屋,扑在桌上无声痛哭,真是悲痛欲绝。

  娘(屋外):“我苦命的孩子呦……”

  十七

  田间小路上,心事重重的二怀垂头、烦躁地走着,不时长吁短叹。

  大:“二弟,昨天的书买回来了?”

  怀摇了摇头:“太贵了……”

  大:“你先别急,再想想法子。”

  大怀从箱子里找出已生锈的几件木匠工具。

  大怀在房子中砌着砖跺。

  大怀吃力地将砖垛一旁的木头柱子搬了下来。

  石榴树旁,大怀吃力地拉着锯。

  二怀眼中闪出希望的光芒。他脱掉上衣,坐于地上,给大怀拉开了下锯。

  大(画外声):“下个集头,我把这对椅子赶出来……”

  二怀脸上的汗水已流进嘴里,他吹了两下,咧开两片刚毅的嘴唇。

  一对红润的石榴和几片绿叶充满画面,石榴咧着大嘴,露出红莹、喜人的籽儿。

  十八

  二怀家。几天以后。

  大怀坐在石榴树旁,一只拳头抵着腮在生闷气。

  金花无声地和一只小山羊玩耍。

  二怀放下挑稀的担子吃惊地看了他们一眼。

  明理坐在房中“叭哒叭哒”抽着烟,使劲向原来盛木匠工具的空箱子上磕着烟袋。

  理:“哼,这是哪家的理儿呀。自己的烂木头换了几个零花子儿也是资本主义……”

  花:“叔叔,他们把爹的东西都抢走了,还说让爹游街。”

  怀:“……?!”

  二怀含泪抱住大怀。

  怀:“哥,都怪我……”抽泣着。

  大:“不!”

  十九

  晚。支书家。

  支书妻在屋中“吱呀吱呀”地纺着线。老支书端着烟袋乐哈哈地转过来。

  书:“老婆子,我给你说句话。”

  妻子惊奇地望着他。

  书:“前两天闺女丢下的几块钱还没花完吧?”

  妻:“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了五毛钱的油,买了五毛钱的盐,还剩四块哩。”

  书点着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四块钱我用一下行不?”

  妻:“做啥?”

  书:“女人少问事嘛。我又不是去白扔。”

  妻子笑着哼了一声:“你呀。”

  她掀开炕上的席片,露出一布包。

  二十

  晚上。二怀家。

  几个光棍围着二怀拉闲篇,有的抽着烟,有的喝着水。

  棍:“……你说的雄心壮志什么的,那都是大道理。”

  怀:“大道理也好,小道理也罢,可总不能甘心当一辈子光棍儿吧!”

  棍:“寡妇死了独养儿——哼,还有啥指望?”

  老支书出现在门口。

  书:“我说大光棍儿,你今年满打满算大不过三十吧?可我都五十多啦,还觉着有挺大的指望哩。”

  他叹了口气坐在明理身旁。

  书:“这几年,气儿是有点歪,可邪气总不会太长,天再寒,总会有春风吹来的时候……我喜欢二怀这孩子。有见识不在年高哇!”

  理:“你还夸他,尽惹祸。”

  书:“会好的。自古祸福两相连嘛。”

  他站起身摸出怀里的四元钱。

  书:“孩子,恕你大叔不才,没得啥帮你,这四块‘大洋’你就买本书吧。”塞给二怀。

  怀:“……大叔!”

  二十一

  白天。秋。

  一片刨倒的玉米地,长着杂草,开着野花。贵玲爹(画外音):“大伙歇会儿吧。”

  二怀走向远处,坐于玉米杆上,掏出那个已卷了角的笔记本。

  生产队的社员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闲谈着。

  贵玲爹:“二怀这娃儿真中邪了,屁点功夫也要瞄上几眼,不知能不能搞出点名堂来。”

  书:“你记得古戏里有这样一句话吗?‘夫学者不患才不及,只患志不立’。人要立了志,不愁事不成。”

  另一边,贵玲娘和几个妇女在做针线活。

  贵玲娘瞟了二怀一眼:“这孩子,前阵儿那么霸道,这会儿又不吭不哈用起功来了。”

  正在拔猪草的巧莲,闻声住手,深情地望着看书的二怀。

  二十二

  北斗闪烁着银光,三星已经西斜。

  亮着光的窗户上,一个戴眼镜的人影在晃动。

  室内,一个简易的火炉,插着两把自制的烙铁,红彤彤的炉火映照全屋。

  一只大手抓起一把头已发红的烙铁移向桌面。我们发现此人正是二怀(已戴眼镜),他满头大汗地向我们以前见过的小木板上焊接零件。

  烙铁按向焊接点。

  明溜溜的锡球。

  二怀拿起一片用作放大镜的、带着裂纹的花镜,检查着焊点。

  似乎未看清楚,他使劲挑了挑灯头,灯头冒起黑烟。

  他拿起“万能表”检查,指针敏捷地摆动了一下。

  烙铁头“嗤嗤”响,映着二怀认真、焕发的脸膛。

  二十三

  太阳已落山,留下一片红烧云。

  二怀肩上斜挎着上次见过的旧书包,骑着一辆可谓是除铃儿不响,到处都响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奔驰在沥青公路上。

  余辉洒在他的脸上,映衬出男性的英俊。

  车子“吱吱呱呱”叫着。他摇了下身子,加快了速度。

  两侧的杨柳“唰唰”闪过。

  前边一辆自行车他“嗖”地超过去。

  迎头一辆自行车他“嗖”地闪过去。

  一辆汽车“呼”地擦身而过。

  他未系扣子的上衣被迎风掀起,发出“啪啪啪”的响声,似劲风展旗。

  “哗啦”,脚下一滑,车链落了。

  他匆匆安上,飞身上车……

  一个铁大门,门旁的牌子上写着:鬃中学

  二怀推车走进,门侧传达室走来一老头。二怀似早就认识,亲切地打着招呼。

  老头走近,上下打量着二怀。

  怀:“我是二怀呀。”

  老头:“原来是你呀,转眼就毕业好几年了。”

  怀:“赵师傅,教物理的王老师还在二楼住吗?”

  老头脸色一沉:“不在了。打从被抓成黑样板以后,他就搬到那间房子去了。”老头向远处一角指着,“就是以前放煤球的那间房子。”

  二怀一震,锁起眉头。

  深夜。

  二怀上车骑出校门,在一路灯处又下车,急忙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卷了角的笔记本,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笑了笑,这才飞身上车,窜入夜幕中。

  迎面驶来一辆汽车,灯光照着他兴奋的脸。

  一间低而潮湿的草房。[回忆]

  单人床站去近三分之一的面积,床下塞着零乱不堪的书籍。一角,一张就地小桌上点着一节小蜡烛。一个戴眼镜的人背对镜头在给二怀讲着什么。并不停地打着手势。二怀将笔记本递给他,他用笔有力地在上边划了几下递给二怀。

  二怀用钦佩的目光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又低头看着本子。画面出现:

  一道物理公式,公式下面为一电路图。[回忆完]

  公式中的字母慢慢跳跃起来。[幻境]变成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指示灯,“噼哩啪啦”交替闪烁。字母下边的电路图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个的水喷头喷洒着水花。

  指示灯充满整个画面。多彩指示灯的底层是一片坡地,坡地上长满了翠绿的庄稼。

  布满坡地的水喷头,也随着指示灯的变化节律交替喷着。

  庄稼偷偷地变换:小麦、高粱、棉花、苹果树……,好一幅醉人图画。[幻景完]

  “扑通”,二怀摔倒在地。

  二怀艰难地站起,对着汽车的灯光看了一下手——一只手在淌血。他提起裤腿——膝盖上鲜血淋沥。

  他从挎包里掏出一条毛巾一分为二,一条缠于腿上、一条缠于手上。

  他扶起自行车推了一下,车子未动。

  他使劲墩了两下仍推不动。

  他用手旋着后轮——不转。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怀诙谐地:“哼,你要是累了就早吭声,何必坑人呢。好啦,该你骑我啦。”

  他吃力地扛起自行车一瘸一跛地消失在黑夜中。

  二十四

  白天。二怀家。

  旁白:“正当二怀为寻得良师而庆幸的时候,却又一次遭到了不幸……”

  跛腿青年带着一伙人正翻箱倒柜。明理四处阻拦,气得脸色铁青,胡子发抖。

  理:“你……你们这帮杂,你、你们翻天啦,没王法啦!”

  他愤怒地拽着跛青年的衣袖。跛青年手里拿着二怀辛辛苦苦焊接过的那块线路板,甩开明理,露出得意、幸灾乐祸的神色。

  跛:“明理大叔,你也别装蒜。你儿子和中学一个坏蛋秘密勾结搞反革命活动。哼,你真是黄鼠狼下老鼠——一茬更比一茬坏呀!”

  “啪!”布满元件的小木板被重重摔在地上,一只脚又踩在上面。脚离开,木板被跺成两半,元件七扭八歪。

  一个人背着摄影机愣怔地捡起木板。这个人是二怀。他呼吸急促,手在发抖。

  “啪!”他也重重地把小木板扔在地上,抄起一把铁锹向门外冲去。

  明理急忙过来拦阻。

  理:“你,你疯啦?!”

  二怀左冲右突。

  明理左挡右拦。

  明理见拦不住,“扑通”,跪于二怀面前哭着央求。

  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咱惹不得他们呀……”

  二怀只得站住,挨过拳头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急促抖动。两眼喷着愤怒的火光,嘴唇被咬出了血。

  他拿锹的手慢慢松开,锨头跌落在脚面上。脚面上冒出鲜血。

  悲壮、低沉的无题歌起:“啊……”

  二十五

  白天,水库工地。

  一个压瘪了的架子车胶轮和一双露出脚趾的解放鞋吃力地爬着坡。

  镜头慢慢退远:二怀哈着很低的腰拉着一车碎石烂土,一步一喘艰难上行。

  旁白:“两天以后,二怀就被派到百里以外地区兴建的水库工地……”

  镜头摇起:红旗招展,人潮似海——拉车的、抬石的、挥锤的、舞镐的气势磅礴。

  炊烟处,可见一片低矮的工棚。

  号声“地当地大”响了几声。

  人们像羊群一样涌向工棚。

  二怀和几个民工在吃饭。他像几天没吃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几口将一个玉米饼子吃完,又伸手去拿,几个民工吃惊地看着他。一个四十来岁的民工(称甲民工)和蔼地问。

  甲:“哪个县的?”

  边吃边答应了一句:“X县”。

  甲:“好啊,我是XX县的,咱们是邻居。刚来的?”

  二怀吃着从鼻孔哼了一声。

  二十六

  晚上。

  玻璃窗上拉着窗帘,两个人影在晃动,一个男人哼着小曲儿。

  窗内传出占利得意洋洋的声音。

  利:“二怀这小子,狗咬轿夫——不识抬举。……科学、发明,懒蛤蟆也想成精。”屋中灯灭。“哼,好好研究拉车把。嘿,……”

  “哎呦,我的腿!该死的。”占利妻的尖叫。

  “什么大惊小怪的……”。占利慢吞吞、软绵绵的递过去一句。

  二十七

  天空闪着星光,大地进入梦乡。远处灯光闪烁,像是村庄。

  镜头落在裂着一条小缝的帐篷门上,透过门缝,看到民工们头朝里脚朝外的睡在地铺上,发出阵阵鼾声。只有二怀头朝外趴在铺上,头前放着一盏马灯,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灯罩用纸片围了大半圈。

  二怀看着书本,用小棍棒在地上画着。

  他掏出那个卷了角的笔记本和地上的字对着。

  大概累了,他换了一个姿势。

  一个民工在梦呓:“娘的,老子不干啦!”胳膊猛地一抡,重重砸在二怀身上,二怀眉头一皱。他把民工的胳膊放回原处。

  门缝吹进风沙,二怀蹑手蹑脚地将门缝拉严。

  二十八

  深秋,白天。

  民工们围坐着吃饭。

  甲民工向大伙指着远处:“这小子真有个穷志气哩。”

  远处,二怀在不时哈腰捡着什么。

  推近:二怀拿着一把烟盒,向吃饭的方向寻找着。

  一个“红满天”的烟盒他捡了起来。

  一个“红灯”的烟盒他捡了起来。

  一只挂不住脚的烂鞋他捡了起来。

  二怀从磅上抱下破烂扔于大堆上。

  售货员递给他二角三分钱,他塞进兜里。

  他又从兜里将三分零钱掏出,看了又看,终于递给售货员。

  售货员递给他一只铅笔。

  旁白:“青年朋友们,你现在的经济条件、生活环境比画中人如何?你是否也在为自己选定的事业作不懈的努力呢?”

  二怀兴高采烈地沿山路走着,昂头望去:一群人字形大雁飞过。

  他踩着路边枯黄的杂草。

  小鸟不时被惊飞……

  二十九

  工棚内,民工们围坐着在帮二怀拆烟盒。

  甲民工:“二怀,现在活儿这么累,你还成天写呀算的,图个啥?”

  怀:“……我感到这样痛快。”他压低了声音但有力地,“一旦选准了目标,就要一杆子捅到底!”

  乙:“这么说你想搞点什么?”

  怀:“我们村地势差,农业上不去,我想搞点……”

  一青年:“……科研?!”

  甲:“年轻人有胆有为呀。我不是夸你,像你这样有志气的我还从来没见过……”。

  三十

  山区某县城。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甲民工等(不包括青年)从一家烟酒店走出。

  不同于上一次的某新华书店。

  玻璃柜台映着门影,甲民工等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卖连环画的柜台前。

  甲:“同志,研、研科书在哪卖?”

  售货员:“眼科?在那边儿。”

  推门来到放医药卫生的书籍处。

  甲:“同志,请给拿一本研科书。”

  另一售货员递给他一本,他翻开一页,画面上出现:一个瞪着吓人的眼睛解剖图。

  甲民工瞪着的眼睛。

  甲:“嘿,不是。是研科书。”

  “噢,是咽科。”售货员又递来一本。

  翻开一页,画面出现:一个张着的大嘴,似乎要发出“啊”声的咽部直观图。

  甲民工将书递给其他民工,其他民工都反射性地张开自己的嘴。

  甲民工有点急了:“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你别急。是治什么病的?”售货员问。

  甲:“治病?嗨!是农业上用的。”

  售货员:“农业……,你在想想,是眼科还是科研?”

  甲:“……对!是科研,科研!”

  “噢。在这边。”又让甲民工看了一本。

  甲:“对,就是这本!”他满意地笑了。“请问多少钱?”

  “四块六。”

  甲民工将钱掏出数着,只有一块多钱。

  其他民工慷慨地将自己的兜底都翻了过来,又凑了些给他。

  甲:“怎么,还差两毛?”

  众民工:“……?”

  甲民工急得拍起头来,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将手中的钱塞给乙民工。

  甲:“你等等。”向门外跑去。

  烟酒店内,甲民工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盒烟,一手捂着腮。

  甲:“同志,我知道你们卖出去不退,可我牙疼的厉害,兜里又没有一分钱,不信你看。”他将兜底翻了过来。“你总得让我弄个止痛片吧。”他大口大口吸着气,嘴里不停“哎呦”着。

  女:“你少缠嘴。说不退就是不退!”

  甲:“好哇。见死不救。你不退我自己退。”

  甲民工抬腿欲往柜台里跳。

  “哎哎哎……”女售货员急叫着。

  女售货员看了一眼甲民工:

  甲民工闭着一只眼睛,“哎呦”声大作。一手紧按腮部,“疼”得口水从斜着的嘴角中流了出来。

  售货员心软了,接过甲民工手中的烟,递给他二毛钱。

  甲民工接过钱,脸“唰”地恢复了原容,滑稽地说了声:“谢谢小姐!”

  售货员:“你……?!”方知上当。

  甲民工举着二角钱闯进书店。

  甲:“嘿嘿,有了!”

  工棚内。甲乙等几个民工围着二怀,二怀捧着几个民工凑钱买来的书,激动的泪花淌下腮。

  怀:“大伙对我……谢谢!”

  三十一

  晚上。冬。

  寒风呼啸,雪花纷飞,大地似铺上白毯。

  透过一小块结霜的玻璃,可以看到二怀仍旧爬在自己的铺上,在看民工们买回来的那本书,我们发现他比以前消瘦多了。

  他拿着二指长的铅笔头,在订好的烟盒上写着算着。

  他用舌头舔了一下铅笔尖。

  他掀起一张烟盒,我们看到了带花的背面。

  门缝中吹进几片雪花,他打了一个寒战,放下手中的铅笔头,使劲哈着、搓着手。

  他将滚到一旁的被子拉到身上,又捧上书本。

  睡在他身旁的甲民工欠起前身,心疼相劝。

  甲:“喂,睡会儿吧,明儿还干活呢。”

  二怀回头笑了笑,继续翻开了书。

  茫茫的大地,纷纷扬扬的雪花。

  一群大雁迎风艰难地飞着、嘶鸣着。

  二怀收起书和本子,将灯头慢慢拧小。手还未离开马灯,便响起了起床号,他只得复而拧亮。

  工地上,走动着的马灯像一个个“悠星”绘成奇妙的、变换着的灯海。

  “叮当”的锤钎声,工具的碰击声,人们的噪杂声迎来了东方的曙光。

  天亮了,雪停了,苍天像粗心姑娘抹上了一层不均匀的白色粉。

  二怀拉着车吃力地走上坡来。他的面色不定,急促喘息,额头直浸冷汗。

  终于,他的拉力和车子的下滑力达成平衡,车子滞在半坡上。他的身子前倾着、摇晃着,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车子却停止不前。

  他的目光呆茫,一串串汗珠摔在地上,融化了一片片的雪。

  天在旋,地在转。

  天地倒置,人物倒置。

  二怀的整个身子不做主地摇晃着。

  终于,“扑通”,头朝下仰摔在坡上,襻绳紧紧索住他的肩臂。顿时,车、人一块急速地向坡下滑去……

  众民工站在那里惊呆的面孔。

  车子拖着二怀急速地下滑着。

  向此处飞跑、惊叹的民工。

  车子拖着二怀急速下滑。

  向此处飞跑、惊叹的民工。

  车子拐了弯,猛地被一块石头挡住。

  甲民工、乙民工泪花滚滚,抱着满脸血迹、衣服绽花的二怀快步走着。

  山路上,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奔驰。

  甲乙二民工坐在车上,托着处于昏迷中的二怀。两条清晰的车辙甩在车后,留在皑皑的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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