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冲比尔伤感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27:内景,服装租赁店前面的道具服区、稍后
比尔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半正式晚礼服,等着吉布森填写单据。他的衣服和道具服装放在两只大塑料购物袋里。吉布森:好了,租金是150,押金是300,另加特别服务200。一共是650元。比尔:对。比尔递给他自己的信用卡和驾驶证。吉布森:我更喜欢现金。比尔:对不起,我没有带那么多钱。吉布森拿过信用卡。比尔:谢谢。另外,顺便说一下——我希望你对孩子不要太严厉。吉布森:我很抱歉,医生。但是连我都不清楚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比尔:好吧,只不过一开始你说你的孩子有些错乱,然后你又说她下贱堕落,这些事情有点矛盾。吉布森(颇有戏剧性地):那么,精神错乱和下贱堕落在上帝的心中不是一样的吗?比尔现在想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和吉布森争辩,因此他用他最职业的方式来回答。比尔:好吧,不管怎么样,可以做点什么让事情好转。也许我们明天还能就这个问题来讨论。吉布森讥讽地笑着,什么也没有说。28:外景,服装租赁店外,夜晚比尔拿着装有那些衣服的大塑料袋,叫了一辆出租车。他仔细地看了看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比尔:去长岛的沙点那个地方怎么样?司机做了一个鬼脸。比尔:除了记价之外再加20怎么样?出租汽车司机(摇头):那我就得空驶回来。比尔:50怎么样?出租汽车司机:50还行。29:外景,各种各样的出租车/汽车,夜晚(分两组拍摄)布鲁克林大桥。高速公路。30:内景,出租汽车内的比尔,夜晚画外音:比尔想着——我一定是疯了之类的话。31:外景,长岛大楼路,夜晚出租汽车慢慢驶入一条树木茂密的道路。32:出租汽车内比尔看着车外的那些楼房。在前方,他看到一辆拉上车帘的加长型高级轿车驶进一扇大铁门,铁门两边各有一间门房。当他们的汽车慢慢地经过大门时,比尔看见上面的标记上写着布莱切利庄园。比尔:好了,司机——就是这儿。在路边停一下。出租车停了下来。记价器打着75.50美元,比尔拿出钱包。比尔:好,这是86,还有……比尔小心地把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一撕为二,把其中一张给了司机。比尔:我答应你除了记价器的钱之外还有五十,现在你拿着这半张;如果你等我回来,你就能得到另外那半张,然后回去再加上记价器的钱,行吗?司机机警地看了比尔一眼。司机:那你要多久?比尔:就是这个问题——我不能肯定。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一个小时左右。但是你看,我把所有的东西留在这儿,行吗?司机接过那半张百元钞票——司机:行。比尔从出租汽车里出来,穿上教士服,把外套搭在肩上,走进了大门。33:外景,大门,夜晚大铁门关着,一个人也没有。保安摄像机正对着他。通向庄园的道路弯弯曲曲,伸向一片包围着庄园房子的小树林。比尔在门的一侧按了门铃,从房子里立刻走出两个人。门卫甲(礼貌且说话得体):早上好,先生。比尔:早上好。门卫甲:我们能为您效劳吗?比尔:我想你是要口令吧?门卫甲:如果您不介意,先生。比尔(慢慢地):费黛里奥彩虹……门卫甲:谢谢,先生。门打开了。门卫甲:停在那儿的那辆出租车是您的吗,先生?比尔:哦——是的,是的。我的司机突然得流感了。门卫甲:出租车可以直接把您送到楼门口。比尔:听着,我到这儿已经很幸运了,那家伙刚从保加利亚来。比尔勉强地笑了起来,没有注意到门卫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门卫甲:(指着一辆汽车):烦劳您上这辆车,先生。我们将直接把您送到里边。比尔:好的,谢谢。他们进了汽车。门卫乙留在了大门口。34:内景,汽车比尔静静地坐在司机旁。视点:长岛——庄园房子——夜晚。汽车向房子驶来。35:内景,汽车门卫甲(老练地):现在可能是您戴上面具的最好时间,先生。比尔(随便地):噢,是的,当然。比尔从衣袋里取出面具戴上了。36:外景,庄园房子,夜晚汽车停下,比尔走了出来。比尔:谢谢。他走上石阶。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门自动打开了。37:内景,庄园,房子比尔走进一间很大的、到处是镜子的前厅,四周点着蜡烛。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灰色面具的仆人一起发出耳语般的声音。仆人:口令?比尔:费黛利奥彩虹。仆人甲:谢谢,先生。他们中的一个接住了他的大衣,另一个为他打开了一扇门。比尔走进一个很长的房间,烛光摇曳;天花板非常高,墙壁上包着黑丝绸。每一侧的门上都镶着镜子,使得房间的空间似乎加大了。大约有50个男女打扮成教士和修女的模样,他们的脸被面具完全挡住了。不知在何处的乐器发出的意大利式礼拜音乐,正逐渐加强着力度。当他的眼睛渐渐习惯了这种暗淡的光线后,比尔看到女人们是完全赤裸着的,黑色的面纱从她们头上飘曳而下。比尔的目光从艳丽妖娆的女人到身材苗条的女人,从精致细腻的女人到丰满富态的女人,他产生了一种无法表达的欲望。偶然地,当那些人的眼睛转向他时,只要一碰到他的目光,他们就立刻转向别处。一个教士和他擦身而过碰了碰他,对他点头致意;从面具后面的眼神中,比尔感觉到一种探究和洞察的目光。一种奇怪而浓重的香水味,就像南方花园里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又有一个人的手臂碰到了他,但是这次是一个尼姑。她的脸被完全遮住,和其他女人一样,完全裸体,黑色透明的面纱从头上的扎带上飘逸下来。女人:你不属于这儿,你还有一个机会离开。比尔一时很紧张,但同时也被这个女人的美貌和性感所吸引。比尔:我十分抱歉,可是我觉得你认错人了。女人:请别在这儿犯傻了,赶快离开这儿。比尔:你是谁?女人:这没有关系,你必须离开。比尔:你和我一起走吗?女人:这是不可能的。比尔:不可能?女人:不可能。比尔:我们能去这儿别的什么地方吗?女人:绝对不行。请相信我,如果你被发现,你就会很麻烦。比尔向她走近,但她往后退了几步。另一个女人: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不跳舞?比尔看见有两个男人正从另外一个角落观望着他,他猜想这个女人是他们安排过来测试他的。他微笑起来。比尔:我很乐意跳舞。但是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女人又返回来了。她假装她刚才听到了他说的话,并且用那两个男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话——女人:终于又回来了。(笑)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我认识你。然后,她转向另外那个女人,对她悄声说——女人:让我先和他在一起——就一会儿。另外那个女人用微笑表示同意,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那两个观望的男人那儿去了。女人:不要问任何问题,不要对任何事情感到吃惊。我已经试着骗住他们,但是你不可能糊弄他们多久。趁现在还来得及,快走——小心不要让人跟着你,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是谁,要不然你就不得安宁。快走!比尔:我们还会见面吗?女人:不行。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近——比尔:我必须再见到你。女人(悄声地、绝望地):快走啊!比尔:真的没有办法再见到你了吗?女人:不,我们必须永远不再见面,那样会毁了你和我的生活。就在这时,一个高个子男人在他们面前站住,微微鞠了一躬,很礼貌但极具强制性——高个男人:你愿意和我一起跳舞吗?女人犹豫着,但是高个子男人把手臂放在她的腰上,把她带向旁边的房间。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在比尔后面悄声传来——优雅男人:口令!比尔转过身去,看见了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身材魁梧,另一个身材高挑优雅。优雅男人:口令!比尔:费黛里奥彩虹。优雅男人:对了,先生。那是入门的口令,但是我可以问一下屋子里的口令是什么吗?比尔呆住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优雅男人: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告诉我屋子里的口令是什么?这次他的话听上去有些威胁。比尔想不起说什么,他摇摇头耸耸肩膀。比尔:对不起。好像我已经忘记了。优雅男人走到屋子中间,举起了手。所有一切都慢慢停了下来。当有人把一只手放在尼克的肩膀上、小声对他说了什么后,蒙着眼布的尼克停止了弹奏。所有人的眼睛看着比尔,那两个男人走到他的身后。优雅男人:口令,先生!我要求你必须说出来。比尔:瞧,我真是万分抱歉,但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肯定是忘记了。优雅男人:那很遗憾。在这儿不管你是否忘记,或者你本来就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其余的男人慢慢地围绕在比尔周围。比尔:好吧,先生,看来我应该对你们诸位表示道歉。优雅男人:现在道歉太迟了。比尔:好吧,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我因为没有记住第二个口令而向你们表达诚挚的歉意。比尔:好吧,先生,现在请务必原谅我。我要走了。优雅男人:恐怕那是不可能的。比尔:先生,你不认为这出闹剧太离谱了吗?比尔想找一条路,但是没有人为他让路。优雅男人:敦请摘下你的面具。比尔环顾着这些戴着面具、围在他身边的人。优雅男人(严厉地):请摘下你的面具。比尔慢慢地摘下他的面具,把它放在自己的衣袋里。女人:我准备来顶替他。屋子里有人在吃惊地低声抱怨。女人伸手取下包住她的头、脸和脖子的面纱;面纱飘落时形成了优美的弧线。面纱落在地上后,女人完全赤裸了。她的黑色长发撒在她的肩膀、乳房和臀部。优雅男人:你准备好了顶替他吗?女人:是的,我准备好了。人群中发出了低声的叹息。优雅男人:你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后果吗?女人:知道。屋子里又是一阵低声的抱怨。优雅男人转过身面对比尔——优雅男人:你可以走了,马上离开这幢房子。但是首先我必须警告你,如果你还要问这问那或者告诉别人你今晚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你就得为自己和你的家庭出现的最严重的后果负责。你明白吗?比尔没有马上回答。比尔:这个女人怎样顶替我?优雅男人:这和你没有关系。比尔(摇摇头):我不能让这个女人为我承担。优雅男人:你不能。任何情况都不能改变她的命运。在这里,诺言一旦作出,就无法撤回。女人:快走!你救不了我……当她说这句话时,摘下面具让比尔在一瞬间看到了她的脸。然后,几条强有力的胳膊抓住他把他推到了外面。38:内景,比尔的公寓,夜晚现在是凌晨四点钟。比尔现在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走进了房间。所有人都睡着。他走进自己的书房,把他的道具服装和晚礼服放进了抽屉里。为了不弄醒艾丽丝,他在走进卧室前先脱掉了衣服。39:卧室艾丽丝还睡着。她的手臂枕在自己头下面,嘴唇半张着,痛苦的阴影围绕着她的嘴唇。这是比尔从未了解的一张脸。他向她弯下腰来,但是她的前额立刻布满了皱纹,就好像什么人碰了那儿一样;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怪异。突然,依然在睡梦中的她发出刺耳的笑声,让比尔吃了一惊。比尔(不自觉地):艾丽丝。艾丽丝?她张开眼睛,缓慢而艰难。她盯着他,好像没有认出他。比尔(轻柔地):艾丽丝?当她醒来时,眼中充满了恐惧——甚至是一种恐怖的神情。她半梦半醒,看上去非常绝望:艾丽丝举起了手臂。比尔:怎么了?艾丽丝盯着他,仍然很害怕。比尔:艾丽丝,是我。艾丽丝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作出微笑,胳膊滑落在毛毯上。艾丽丝(似乎很遥远的声音):是早晨了吗?比尔:快了。刚过四点。我刚回来。她点点头,但似乎并没有听见或明白他的话。她盯着远处,似乎能看透他。他弯下腰,抚摸着她的额头。她稍微有些震颤。比尔:怎么了?她慢慢地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掠过自己的头发。比尔:艾丽丝,你笑起来真奇怪。怎么了?艾丽丝(遥远地):我一直在做梦。比尔(轻轻地):你梦到了什么?艾丽丝:噢,太多了,我都记不住。比尔(轻轻地):试一下也许能想起来。艾丽丝:刚才我脑子乱极了——现在我累了。你也一定累了。比尔:没那么累。我觉得我一点儿都睡不着。你知道,有时候我这么晚回来,最好是直接去工作。艾丽丝点点头,不感兴趣。比尔:但是你为什么不把你的梦告诉我呢?他笑起来有些勉强。艾丽丝:你真应该躺下休息一会儿。比尔犹豫了片刻,然后他在她身边直直地躺下,尽量不去触摸她。他们静静地睁着眼睛躺着,彼此都感到相互间的亲密和距离。过了一会儿,他把头支在胳膊上,长久地看着她,似乎那样就能更清楚地看到她脸部的轮廓。比尔:把你的梦告诉我吧。比尔又说了一次,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他的邀请。她向他伸出手,他握住了——就像他以前经常做的那样把玩着她细致的手指,虽然温柔但是有些心不在焉。艾丽丝叹了口气,开始了并不很肯定的诉说——艾丽丝:我觉得梦是从我父母的房子里开始的。他们不在。我一个人。我很吃惊,因为第二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但我没有结婚礼服。然后你和我游荡在一个古代的城市。这个城市全都是各种古代风格的建筑,东方的、埃及的、希腊和罗马的建筑。那儿荒芜人烟。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人,没有动物。我记得当时我想,这就是我们的蜜月。接着是晚上,天空满是星星,那么蓝、那么宽广,就像是画上去的。你说那是我们婚房的房顶,你双手抱着我,你和我做爱,你对我说你会永远爱我。比尔:我希望那时你也爱我。比尔带着看不见的、恶意的微笑说道。艾丽丝:我爱你当然超过你爱我。我们做爱了,虽然有一丝悲伤,甚至痛苦。突然我们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突然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我们穿的衣服不见了。我觉得很可怕——因为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的羞耻感在身体里燃烧,几乎把我毁灭。同时,我对你也如此愤怒,因为我觉得那都是你的过错。这种恐惧、羞辱和愤怒的感觉如此强烈,比我以往任何一种情感都深刻。你感觉到了罪恶,赤身裸体奔了出去,为我们俩去找衣服。你一走开,我感觉特别好。我对你既没有歉意,也不为你担心。我独自一人,像进入了天堂。我躺在一个郁郁葱葱的花园里,在夜空下一丝不挂地平躺着,这时候的我远远比现实中的我更美。当我躺在那儿的时候,从树林中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他就是我曾经告诉过你的饭店里的那个海军军官。他看着别处,但我知道那就是他。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用探询的眼光看着我。我朝他笑着,充满诱惑和放纵的神情。我在生活中从来没有那样笑过。他向我伸出胳膊,在我身边躺了下来。艾丽丝又陷入了沉默。比尔的喉咙有些发干。在屋子里的黑暗中,他看到她的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中。比尔:一个奇怪的梦,但是还没有结束,是吗?艾丽丝没有回答。比尔:结果是什么呢?艾丽丝:不能说。艾丽丝:不能说。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比尔:这只是一个梦。艾丽丝叹了口气,犹豫地继续往下说。艾丽丝:他看着我……慢慢抱住我……我们开始做爱……我好像弄不清我度过了多少白天和夜晚——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我们越做爱,彼此对对方的欲望就越强烈。除了先前我感受到的恐惧和羞辱之外,再也没什么能和我现在所感受到的自由、快乐和……欲望相比。后来我意识到我们旁边还有几对情人……大约有几百人,他们也正在做爱。然后我就和别的男人做爱,当他满足了我的情欲后,我又找另外一个……说不清找了多少人。可是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就在这个时候,你正在为我买最漂亮的衣服和珠宝。后来一群人跟着你,狂呼乱喊。接着你被一些战士抓住了——这些人里还有教士。有个人——像巨人一样,把你的手绑了起来。你还是赤裸着身体。我知道你要被钉在十字架上,但是我没有一点儿同情心。我还在为发生的一切事情指责你。我感觉到我被人从你身边拉开了,但我知道你还是能看见我在如潮般无数赤身裸体的男人的怀里。战士开始鞭打你,血像泉水般流淌。我看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吃惊或者同情。接着你冲着我微笑,表示你已经满足了我的愿望,为我买了所有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我觉得你的举止很可笑,我想逗逗你——对着你的脸大笑起来。他们开始把你钉到十字架上,我希望你能听见我的笑声,所以我就笑得尽可能大声刺耳……那一定就是我醒来时你听到的笑声。他们俩都一动不动,沉默不语。此刻,任何话语似乎都没有意义。这时,比尔发现他还握着艾丽丝的手。她仍然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尽管他已经开始恨她,他对这只细长、冰凉的手指的感觉却还是那样温柔——不过是更加敏锐了。不知不觉地,他轻轻地在这只熟悉的手上碰了碰嘴唇,然后放开了。艾丽丝闭着眼睛,嘴边带着一丝快乐、天真的笑容。他感到自己有一种无法理喻的欲望要和她做爱。他转过身用双手抱住她,但又停了下来。他在她旁边直直地躺下——艾丽丝看上去已经睡着了。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画外音:这是她的妓女梦。现在,我们之间悬着一把剑。我们就像致命的敌人一样彼此撒谎。40:内景,比尔的公寓,卧室,黎明比尔六点钟起床穿上了衣服,艾丽丝还在睡着。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看上去很憔悴。41:海伦娜的卧室他往外走的时候经过了女儿的房间。她还在睡着。他吻了吻女儿的额头。42:书房他收拾起道具服装走了出去。43:外景,奏鸣曲咖啡馆,白天出租车停了下来,比尔跨出汽车。他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到这家他上次遇见尼克·奈廷格尔的咖啡馆。门关着。他透过窗户向里面张望,发现椅子都被摆放在桌子上,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他拍了拍玻璃大门。从柜台后面传来一个正在忙着的女经理我们现在不营业的喊声;稍后,一个女清洁工打开了大门。比尔:早上好。如果可以,我想和经理说两句话。女清洁工:维基,有人找你。女经理:好的。比尔走到她坐着的桌子旁。比尔:早上好。女经理: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比尔:我想和尼克·奈廷格尔联系上,有很重要的事情。女经理:他今晚会来。比尔:我有事今天上午想见到他。女经理:我们规定不能泄露雇员的住址。比尔:当然。我完全理解。但我是一个医生(给她看他的医师执照)……这是关于个人医疗方面的事情,我知道他想尽可能越早知道越好。44:外景,贾森宾馆,白天比尔的出租车停了下来。这是一家处于市中心的小型宾馆。45:内景,大堂大堂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30岁出头、正在看一本平装书的男接待员坐在柜台后面。比尔:早上好。接待员:早上好,先生。有什么可效劳吗?比尔:请你给奈廷格尔先生的房间打个电话行吗?接待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比尔(微笑):是尼克·奈廷格尔。接待员:我很抱歉,先生。可是他已经结帐了。接待员的语气中有一种轻微的同性恋语调。比尔:他结帐了?接待员:是的。比尔:他有没有留下地址?接待员:没有,恐怕没有。比尔:他什么时候结帐的?接待员:大概是早晨五点。比尔:五点。这么早结帐是不是太早了,是吗?接待员:是有点儿太早了。比尔:你有没有碰巧注意到他离开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接待员:你不会是一个侦探吧,也许?比尔:不,我是一个医生。尼克和我是老朋友。接待员: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奈廷格尔先生走的时候确实有一些很异常的事情。比尔:是什么呢?接待员:好吧。他回来那会儿大约是早晨四点半。有两个男人和他在一起——两个壮汉……接待员弯起胳膊肘、握起拳头摆出一副壮汉的样子。接待员:我注意到他的脸颊上有一道淤伤,可是我肯定他前一天晚上还没有。跟着他的那两个男人穿得考究,说话彬彬有礼,但他们不是那种可以和他们开玩笑的人,如果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奈廷格尔先生说要结帐,和其中一个男人上楼去他的房间;另一个男人留在这儿,付清了他已经拖了一个多星期的帐单。当他们下来时,我觉得奈廷格尔先生看上去……很害怕——你要是问我,真的非常害怕。他试着递给我一个信封,但是他们看见了,把它拿走了,并且说他的任何邮件或口信都得由一个被授权的人来处理。当他们带他出去时,我看到有一辆汽车在外面等着。比尔:知道他们可能去哪儿吗?接待员:一点儿也不知道。46:外景,服装租赁店,白天比尔走了进去。47:内景,服装租赁店,白天吉布森:啊——是那个好医生。比尔:下午好。吉布森:你昨天晚上玩得好吗?比尔:是的,很好(把服装递给他)。吉布森小心地从购物袋里取出衣服,摊放在柜台上仔细地检查着。吉布森:我觉得你忘记了面具。比尔:噢,没有吗?吉布森:不在这儿。也许你把它留在哪儿了。比尔:我不知道。我肯定把它丢了。就算在帐上吧。吉布森:好吧,如果能找到就拿过来,我把钱退还给你。比尔:行。比尔看着吉布森在帐单上写着。比尔:我想也许现在正是时候,能说一说你女儿的事?吉布森对这个问题作出了古怪的表情。吉布森:说一说我女儿的事?比尔边说边用手指敲击着桌子。比尔:是的,我觉得就是关于你昨天晚上说你的女儿有些——精神不正常,我们当时发现的情形是有点儿……既然我也在场,或者说至少是一个目击者,我觉得应该向你建议做一些医疗检查。吉布森向比尔傲慢地微笑着——吉布森:我猜你想负责治疗?就在这时,通向里面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晚礼服、披着大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比尔认出这就是昨天晚上穿和服的男人中的一个。在他关上门前,他迅速地瞥见里面一个穿着胸罩和短裤的年轻姑娘,正在穿衣服。穿和服的男人看见比尔时后退了一步,但是立刻恢复了镇定。他从吉布森的柜台上拿起火柴给自己点上烟,招手道别离开了服装店。比尔: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吉布森(出奇地平静):你说什么?比尔:昨天晚上你还要叫警察呢。吉布森:我们作了别的安排。吉布森拿起信用卡从桌子上推过来。比尔看着信用卡。吉布森:好吧。租金是一百五十,二百块附加费,二十五块的面具押金;我预收了三百块定金,对不对?比尔点点头。吉布森:如果,医生你还想要别的任何东西……(微笑)不一定是教士服……48:外景,比尔的外科诊所,白天49:内景,比尔的外科诊所,白天尽可能类似的场景。比尔和他同事之间的对话。除了别的可以谈的之外,他告诉同事这样的天气他有点儿疲倦,要求取消今天下午的预约门诊。50:外景,比尔的诊所,白天比尔叫了一辆出租车,出去办别的事情了——去长岛那座庄园。51:内景,出租汽车,白天比尔在沉思——画外音:应该写下来。52:外景,各种视点的镜头,白天第59大街桥。高速公路。53:外景,长岛-庄园,白天出租汽车到达庄园。从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这儿既没有汽车,也没有行人。汽车稍稍驶过大门,停了下来。比尔走出汽车,向大门走去。大门被锁上了,一个人也没有。他听见保安摄像机镜头马达转动时轻微的吱吱声。他焦急地抬起头,下定决心要坚持调查。他按了按一侧门柱上装着的门铃。他听到另外一侧的保安摄像机马达转动的声音,镜头正向他移动。他等待着。过了片刻,一辆汽车慢慢地沿着道路从房子那边驶到大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年长的仆人钻出汽车,慢慢地来到门边。他拿着一封信,一言不发地把信从铁门缝隙里向比尔递了过来。比尔的心紧张地砰砰跳动。比尔:是给我的?仆人点点头回到汽车里,向来时的方向驶了回去。比尔看着信封。上面用整洁清晰的笔迹写着:威廉·哈福德医生——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打开信封,拿出一页手写的纸。上面写着:放弃你的调查,那是完全徒劳的;第二次警告你考虑一下这句话。我们希望,为了你自己,那也已经足够了。比尔站在那儿,看着这张纸。54:外景,出租汽车,白天比尔从这封信上抬起头,若有所思——画外音:第二次警告?——为什么是第二次警告而不是最后一次?这封信的语气有所保留令人奇怪,说明发出这封信的人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安全感。这封短信使比尔有些失望;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又使他消除了某种疑虑,而这又是他说不出口的。但是至少,他现在感到那个女人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只要他小心而巧妙地进行,就有可能找到她。55:内景,比尔的公寓,夜晚比尔正在进餐。艾丽丝和海伦娜坐在他旁边,一家人一起坐在餐桌上。这一场戏里,他们之间有一些简单而自然的对话,而同时出现画外音——画外音:他回家了,感觉有些疲备,但是又异常地高兴,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尽管总感觉有些欺骗性。他的情绪高昂而兴奋;尽管有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他还是觉得一种不同寻常的新鲜和清醒。同时,他感到所有这些生活的规则、内容和安全感,只是一种欺骗和错觉。艾丽丝微笑的镜头。画外音:他又想,她带着天使般的表情坐在那儿,看上去像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可她却想做一个妓女,和一百个男人做爱,通宵达旦,在他被钉上十字架的时候放声大笑,可是让他吃惊的却是他并不恨她。艾丽丝:你今晚必须要出去吗?比尔:恐怕如此。我得去医院看一些病人。56:外景,玛丽恩的公寓,夜晚比尔从一辆出租汽车里出来。57:内景,玛丽恩家的客厅,夜晚他遇见了正从里面出来的玛丽恩的未婚夫卡尔。卡尔热情地握住他的手,两人互致问候。比尔:玛丽恩怎么样了?卡尔:还算可以。比尔:我一直希望她能重新开始面对现实。卡尔(摇摇头):很不容易。她一直身体不好……真是可怕。比尔(点头):我想她的亲戚现在和她在一起?卡尔:没有,今晚他们不会再来了。要是有人能陪她,她会很高兴的。明天我要带她去康涅狄格州和我的母亲呆在一起。比尔(点头):那可能正是她所需要的。卡尔(放开他的手):好吧,再见到你真好。安排一个葬礼有那么多事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58:内景,玛丽恩的公寓,夜晚玛丽恩打开门。她穿着黑色衣服,显得有些激动。玛丽恩(疲倦地微笑):你让我等了很长时间。比尔:我很抱歉,玛丽恩。今天是我特别忙的一天。客厅里,玛丽恩微笑着拿过一把椅子放在长沙发旁,紧挨着比尔坐下。比尔拿过她的手,热情地看着她。她并不想隐瞒对他的无望的爱。比尔:我在楼下撞见了卡尔。他说你明天要去康涅狄格。她悲伤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玛丽恩:如果你不想要我去,我就不去。比尔长久地看着她,弯下身子吻她的嘴唇。他们在长沙发上拥抱着,一起倒了下去。玛丽恩:噢,比尔,我爱你。我多么爱你。他吻着她,开始爱抚她的乳房和身体。玛丽恩(啜泣):噢,比尔,我爱你。我爱你。比尔:玛丽恩……比尔轻柔地念着她的名字,继续脱着她的衣服。接着,她开始哭泣。比尔试图让她别哭,但是她哭个不停。比尔(悄悄地):怎么了?一开始,玛丽恩并不回答。比尔:怎么了?玛丽恩(含着眼泪微笑着):没什么。比尔(冷淡地):没什么?(坐了起来)玛丽恩,出什么事了?玛丽恩:噢,比尔……只是……一切都这样……没有希望。比尔皱起眉头。玛丽恩:我们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这显然不是比尔心里所想的,他扭过头看着别处。玛丽恩:我那样说你生气了吗?比尔:没有,当然没有。玛丽恩:你是生气了。比尔:我没有生气。她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玛丽恩:噢,比尔……对我说些什么吧。我心里乱极了。比尔(一动不动):玛丽恩,我觉得这样太疯狂了。我是一个幸福的已婚男人,还有孩子,而你也已经和卡尔订了婚。玛丽恩的肩膀低垂下来。比尔:我确信你现在最好是按照计划明天和卡尔去康涅狄格。一种全新的环境和新鲜的空气,会让你有一个很好的新天地。玛丽恩一动不动地坐着,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比尔一言不发地坐着,感到的不是同情而是阵阵的不耐烦。然后他看看手表,站了起来——比尔:玛丽恩,亲爱的,我多么遗憾……他很想对她说一些更善意的话,可是他发现很难做到——比尔:如果我们在婚礼前彼此不再见面,我会向你们发出我最真诚的祝贺和最良好的祝愿。她一动不动,似乎既没有明白他的祝贺也没明白他的道别。他想重新握住她的手,但是她拒绝了。然后他几乎责备地说——比尔:我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联系,让我知道你身在何处。她坐在那儿,好像变成了石头。比尔:再见,玛丽恩。他离开房间,在走廊上站了片刻,就好像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给他回话。但是她转过头去。59:外景,去多米诺家的路上,夜晚比尔走着。60:内景/外景,面包店-比尔买了一块蛋糕,夜晚从店铺窗玻璃外拍摄比尔。61:外景,多米诺家的街道,夜晚比尔走在前一个夜晚妓女多米诺招呼他的那条街上。他拿着一盒用蓝丝带扎好的小蛋糕。他找到地址,按门铃。门打开后比尔走了进去。62:内景,多米诺家,楼梯走廊,夜晚一个看上去像艺术家的40多岁的女人打开了门上的安全链。像艺术家的女人:嗨,我能为你做什么?比尔:晚上好。我找多米诺。像艺术家的女人:多米诺?比尔:是的。她是不是正好在家?一个20多岁的漂亮女孩头发还湿着,裹着浴巾,把头探了出来。萨莉(微笑地):你在找多米诺?你得原谅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刚洗完澡。比尔:是的,她在里面吗?萨莉(拔开门栓):先进来一会儿吧。63:内景,多米诺的公寓,夜晚比尔走进房间。萨莉:嗨。我是萨莉。这是皮艾特拉。即兴表演——互相问候。比尔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多米诺。萨莉:好了,你看见了,多米诺不在。比尔:是的。你认为她很快会回来吗?萨莉:我不认为。像艺术家的女人:也许明天。比尔:好吧。那么,如果可以,我把这个蛋糕留给她。像艺术家的女人(接过蛋糕):好的,太好了。我们会看着她拿到这个的。比尔:她出城了吗?像艺术家的女人:哦——没有,实际上,她在医院里。萨莉看了她一眼。比尔:噢,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抱歉。我希望没什么严重的问题。像艺术家的女人:我们也真的不能肯定,是为了做什么测试。萨莉又看了她一眼,靠近比尔;她披着的浴巾下面露出了一部分裸着的下身。萨莉:听着,我不能肯定你是怎么打算的——不过如果除了面包之类的事儿,我没有什么问题。比尔(犹豫着):你瞧,我很愿意,不过另找时间吧,好吗?我正巧拿着蛋糕经过这儿。萨莉:你肯定吗?比尔(点头):我真的得走了。64:外景,多米诺家所在的大街-比尔走着,夜晚画外音:难道这是又一个或者是最后一个迹象,说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注定会失败?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他避免了从多米诺那儿感染上可能会致命的病毒这个事实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吗?每一件事情看起来是那么不真实——他的家庭,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职业,甚至他自己。比尔流着泪,感到一阵窒息。他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他的神经正渐渐地崩溃。他有意识地加快脚步,改变了刚才那种情绪。65:外景,街道-比尔被跟踪,夜晚突然,比尔感到他正被人跟踪。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男人在他后面大约半个街区以同样快的速度走着。那个男人一发现比尔看见了他,就立刻假装看着一家商店橱窗里的东西。一组顺序的短镜头,那个男人跟着比尔-经过几条街道66:街道-咖啡店附近的报摊比尔在报摊前停了下来,买了一份报纸。他再往回看。那个男人还在那里,慢慢地向他这儿走来。比尔走进旁边的咖啡酒吧。67:内景,咖啡酒吧,夜晚比尔在一张靠墙的桌旁坐下,眼睛盯着门的方向。一个女服务员拿着一杯冰水和菜单走了过来。女服务员:嗨。你现在想要点什么吗?比尔:当然。(作出一个疲倦的微笑看着菜单)我想要……一杯咖啡,还有……也许是丹麦奶酪吧。女服务员:好的,就来。她收起菜单走开了。比尔尽可能睁大眼睛,低下头喝了点水。他看上去很可怕。他貌似悠闲地拿起刚买的报纸开始浏览起来。一条报道吸引了他的目光——前美女皇后在宾馆服毒过量:凯莉·克兰,30岁,前威斯康星州小姐,由于服毒过量于今天早晨被送到纽约州立医院,病情危急。在圣·卡洛斯大饭店,人们设法要和她联系上,但她一直没有反应。当警察进入她的房间时,她已经失去了知觉。夜班经理告诉警察,今天早晨四点时她是被两个身份不明者带回饭店的。画外音:早晨四点钟!和他回到家的时间一样!还有两个男人!是否就是这两个男人在一个小时后把尼克·奈廷格尔带出了他的宾馆?没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凯莉·克兰和那个女人就是同一个人——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手开始发抖。比尔叫女服务员来付帐。同时,他注意到那个一直在跟踪他的男人正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这个男人慢慢地拿起一份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比尔付了帐单。在门口,他转过身寻找坐在桌子那儿的可疑人物,但是那个人已经不见了。68:外景,医院,夜晚远景。69:内景,医院比尔。急救室候诊处的标记。他走向咨询台,一个年轻的黑人姑娘坐在那儿。比尔:晚上好,我是哈福德医生。我想看看我的一个病人,我相信她今天早晨被送到这儿来了。他向她出示身份证。办事员:好的,谢谢,医生。你说她叫什么名字?比尔:姓克兰,凯莉·克兰。职员:C-U-R-R-A-N?比尔:是的。姑娘在计算机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内容,她停了下来——办事员:是凯莉·克兰,对吗?比尔:正是。办事员:我很抱歉,医生。很抱歉她今天下午死了。比尔:什么?办事员:是的,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比尔盯着她。他突然奇怪地感到非常轻松。比尔:尸体是在医院停尸房吗?70:内景,医院通向停尸房的路上比尔跟着一个黑人男清洁工走在医院的走廊里。71:内景,停尸房停尸房是一间光线明亮、贴着白色瓷砖的屋子,有六张解剖台和五十个左右的停尸柜。屋子里没有别的工作人员。黑人清洁工查看了一下名单,向停尸柜走去。他打开柜子,抽出其中一格,拿掉了盖在尸体上的一层纸。比尔紧盯着这具年轻女人赤裸的尸体。清洁工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比尔,比尔点了点头。清洁工走到屋子的另一角抽起了烟。比尔扶着女尸的头稍稍抬起——她的脸色苍白,半睁着的眼睛盯着他。下颚往下垂着,窄窄的上嘴唇有些鼓起,露出发蓝的牙龈和一口漂亮的白色牙齿。他轻轻地放下她的头。他的眼睛在她身体的曲线上移动。他摸了摸她的前额和脸颊、她的肩膀和手臂,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指引着他。他的手指在尸体身上的各个部位移动;虽然这些部位已经僵硬,但是它们似乎都极力想活过来,抓住他的手。他向她弯下腰,好像着魔般被吸引住了。画外音:这就是他正在寻找的女人吗?这就是那双眼睛,前天还带着那样的激情照亮着他?这就是那个充满诱惑的肉体,曾经使他感受到了无法抗拒的欲望?他又弯下腰,离她更近了一点儿,似乎能从她僵硬的表情上找出一个答案。但是他很快地只看了一眼。他知道即使这是那个女人的脸、她的眼睛,他也不想——也不能——实际上他不想知道。他也意识到从他看到报纸上的那条报道开始,他就已经把那个女人想像成了她妻子的样子。他有些震颤。他意识到在他的心目中,他的妻子一直就是他不断寻找着的那个女人。他从尸体上挪开手指,握住她细细的手腕把她冰冷的胳膊小心地放在她的两侧。他看着清洁工——比尔:好了,谢谢。我结束了。比尔看着清洁工把这一格柜子推回去关上门。清洁工:要洗一洗吗,医生?他指着一排水池。比尔:谢谢。比尔走了过去,用消毒剂仔细地清洗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机响了。比尔:喂……是的……那非常好……好的……哦,我估计大概20分钟……行……再见。72:外景,齐格勒家的住宅,夜晚比尔的出租车停了下来。房子里没有几盏灯亮着,给人一种圣诞节晚会之后灯火阑珊的感觉。男管家打开门,接住了比尔的大衣。齐格勒的助手哈里斯出现在门口。哈里斯:晚上好,哈福德医生。比尔:晚上好。哈里斯:谢谢你这么快就赶过来。比尔:大概是怎么回事?哈里斯:恐怕我不知道。请你跟我来,好吗?比尔跟着哈里斯。他们的脚步在寂静的房子里听起来响声特别大。他们在图书室门前站住。哈里斯敲门。齐格勒(画外):进来。哈里斯为比尔打开门,在他后面关上后留在了外面。齐格勒从一张扶手椅上站起来,和比尔握手。齐格勒:嗨,比尔。很抱歉晚上这个时候把你拖过来。比尔:没关系。齐格勒:你喝点什么?比尔:好吧,我想——白兰地。齐格勒(去酒吧):上次那个晚上看见你和艾丽丝,真是非常好。比尔:那次晚会很棒,我们玩得很痛快。齐格勒:可惜你不得不早早离开。比尔:我们也不想走,但是我有几个定好的预约。齐格勒递给他白兰地酒,他们互相碰杯。两人同时:干杯。比尔:不错……齐格勒:拿破仑,1935年出品。比尔看上去感觉不错。比尔:那么——会有什么问题呢?有人不适应天气?齐格勒看着自己的白兰地酒杯。齐格勒:我能坦率地说吗,比尔?比尔:当然。齐格勒:我担心我要说的东西可能谈起来有些尴尬。比尔:我是你的医生。齐格勒摇晃着他的白兰地酒杯。齐格勒:这不是医药方面的问题。比尔:噢。齐格勒:不是。比尔看着他,很想知道究竟。齐格勒点点头,报以一个紧绷着的微笑。齐格勒:我不太清楚怎么开始说,但是也许最好明说了吧,我碰巧得知许多在过去的这24小时里你做的一些事情。他想让比尔静听他的叙说。比尔:很抱歉维克托,但是我可以问一下我们究竟在谈什么吗?齐格勒(平静地):比尔,请相信我,我知道这很尴尬——也许对你对我都很尴尬。行吗?比尔沉默不语。齐格勒:好吧……现在,我想和你谈话的原因是我认为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有些误解,我想来澄清。沉默。齐格勒:好吧。我认为我应该告诉你我也在那里,那所房子里。齐格勒用一种你应该相信我的口气说这些话。齐格勒:我看见了发生的所有事情。长长的停顿。比尔:那么,多么令人惊讶的巧合。齐格勒: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巧合,我一开始就那么想。但是后来我想起在那次晚会上看见你和你的音乐家朋友——尼克——在一起叙旧,我马上就意识到那个烂蠢人就是你在那儿的原因。比尔立刻站了起来。一切都不用否认了,他必须保护他的朋友。比尔:你瞧维克托,这都是我的过错。尼克尽了全力不让我和他谈这事。齐格勒:是的,我知道。他告诉了我们。但是事实上,还是这个混蛋先告诉了你口令和地址的。比尔:那都是因为我逼着他的缘故。齐格勒:也许是这样,但是我把他推荐给了那些人,而他却出卖了我对他的信任。比尔(犹豫着):我今天早晨去了他的宾馆。齐格勒:我知道。比尔:那是怎么回事?齐格勒:那是我的人跟着你。他告诉我你发现了他。比尔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比尔:你为什么让人跟着我?齐格勒:不是为了你好吗?怕你做出一些傻事?比尔:旅馆接待员说今天早晨有两个人在五点半把他带走了。齐格勒:对的。他们给了他一张飞机票,并且把他送到了机场。现在他可能已经回到他在西雅图的家了。比尔:接待员说他的脸颊上有一道伤痕。齐格勒:就那些吗?比尔:他没事吧?齐格勒:这已经是便宜他了。比尔:别的呢?齐格勒:他没事。如果你还担心,可以给西雅图打电话,我会给你他的电话号码。齐格勒又倒了一些白兰地酒。比尔:尼克从来没有对我提过第二个口令,是因为这个我才被发现的吗?齐格勒:没有第二个口令。你一到那儿就自己暴露了。被邀请来的客人都不坐出租汽车,也不会在从大门到大楼的路中间走出汽车,仆人们拿走了你的外套,我们的一个人搜了你的衣服口袋,发现了租用道具服装的收据,上面的名字是W.哈福德,而这个人显然不在客人名单上。(啜了一口白兰地)比尔,这些人不是一般人。我认为你肯定不知道你能从那样一种情形下脱身而出有多么幸运,将来有一天你会为此而感谢我。比尔:那个女人怎么样了?齐格勒: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比尔:她为什么试着警告我?齐格勒没有很快地回答。比尔:她为什么愿意为了我而牺牲她自己?齐格勒:比尔,你能肯定她是那种为了你所想像的那种情况而真地做出牺牲的女人吗?如果她参与其中,而且那么熟悉规则,你想一想,她是否属于其中一个男人或者属于所有男人,这中间又有什么区别呢?比尔,她只不过是一个眨眼间消失的妓女罢了——那么说一点都不过分。比尔茫然地盯着他。齐格勒:比尔,告诉我,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整个这件事情可能只是一场做手势的猜字游戏?玩这样的游戏是为了某个不属于其中的什么人——吓唬他们,确保他们不再声张?比尔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想完全理解刚才所听到的那些话。然后他从口袋里取出刊登着那篇关于服毒过量报道的报纸——比尔:这是怎么回事?齐格勒:这是什么?比尔:是她吗?我去了停尸房,但是我认不出来。齐格勒:是她。比尔(安静地):就是这个意思——当她说要顶替我的时候?齐格勒:不,不是这样,但我恐怕你会这样想,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和你见面的原因。比尔:你说这是一场猜字游戏,但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女人献出自己作为牺牲品,第二天早晨她就死了?齐格勒:那是巧合,令人惊讶的巧合;也许是最偶然的巧合,确实如此。比尔,请相信我,在她死这件事发生之前,什么都没有对她做过。她让很多人注意到了她,那当然是真的,但是没有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后来,当我的人把她留在宾馆时,他们说一切都很正常。在那之后在她的房间里出事了,她对自己做的,和她以前对自己做的一样。但是,令人伤心的是,那是最后一次了。她服毒过量吸爆了,就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愚蠢的游戏没有运气。她把门从里面锁上,警察不得不破门而入。不,恐怕对她来说一直就是时间的问题——当她在圣诞晚会那天在我的卧室里昏迷时,你已经说了很多了。比尔:我的天,那是她?齐格勒点头,表示是。俩人在紧张的沉默中过了一会儿。然后,齐格勒轻松地叹了口气,作出谈话顺利结束的样子——齐格勒:因此,比尔,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认为需要澄清,这很重要。但是,现在我认为,所有的盘子都要洗干净再收起来——一切都结束了。谁也没有杀谁。有个人死了,那是令人伤感的。但是生活还在继续,永远如此——除非没有生活。对吗?73:内景,比尔的公寓,夜晚比尔静静地走进他的书房,和前一天一样先脱去了衣服。他尽可能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他听见艾丽丝轻柔而有规律的呼吸,看见她的头在枕头上的轮廓。他的心里出乎意料地充满了温柔的感觉,甚至是某种安全感。他注意到靠近艾丽丝的脸很近的地方有一些黑色的东西。那很清楚是一张人脸的轮廓,这张脸是在他的枕头上。过了一会儿,他的心脏停止剧烈的跳动了,但是很快他看见了那是什么——他伸出手,拿起那副他前天晚上戴着的面具。画外音:他想这一定是他早晨拿走服装时掉下的,艾丽丝发现了之后把它放在枕头上她的旁边,好像就是他的脸的象征,一张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一个谜的他的丈夫的脸。突然,他感到所有的力量似乎已经耗尽;他紧紧地抓住面具,发出痛苦而大声的啜泣——非常出人意料——他在床边倒了下去,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爱抚着他的头发。他看着艾丽丝充满忧虑的眼睛——比尔:我要告诉你所有的一切。艾丽丝举起手,似乎要阻止他;但是他拿过她的手,紧握着——比尔:是的,我要告诉你所有的一切。74:卧室-现在是黎明灰色的太阳光线已经照在窗帘上。艾丽丝毫无表情地坐在窗户旁的一张小桌子上,抽着一只快要燃尽的香烟。她旁边是一个满是烟头的烟灰缸。比尔凄惨地坐在床边,盯着地毯……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艾丽丝。她悲伤地向他微笑,向他伸出手。他慢慢地从床边站起来,向她走去——比尔:我们现在做什么呢?她凝视着他的眼睛。艾丽丝:我想我们都应该觉得欣慰,我们都没有在我们的冒险中受到伤害,不管是真实的还是梦想中的。比尔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比尔:你真地肯定吗?她拿过他的手,看着它们——艾丽丝:我只能肯定一个晚上的真实,但是整个一生是否都真实,就不要去说了。比尔:可是梦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梦。她把他的头压向她的乳房。艾丽丝:但是我觉得现在我们是清醒着的……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比尔(耳语般地):永远。他几乎还没有说完这两个字,艾丽丝就把她的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艾丽丝(耳语般,似乎是对自己说):我们永远无法预见未来。他们温柔地接吻,在床上躺了下来,彼此都有点困倦,但没有睡意;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直到街道上传来日常的声音,一道眩目的阳光从窗帘中间照射进来;他们8岁的女儿——海伦娜跑进他们的房间,跳上了他们的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全剧终)注释:1.译自斯坦利·库布里克和弗雷德里克·拉斐尔的剧本手稿,与完成片有所不同。2.皮埃尔·勃纳尔(Pierre Bonnard,1867-1947),法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印象派画家,作品有《失乐园》、《浴缸里的裸女》等。3.鳕鱼岬(Cape Cod),又称科德角,美国马萨诸塞州东南一个狭长的砂土半岛,有沙滩和古老的乡镇,是夏季旅游度假胜地之一。4.村子(Village),指格林威治村(Greenwich Village),美国纽约市下城的一个区,位于华盛顿广场西侧,第14大街和春街之间,美国东部文化艺术活动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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